Azhai
永远爱顾沉舟和贺海楼

沉舟·同人-D球特工贺海楼

分级:
青少年及以上

简介

星际特工

🎵Mr.lonely

  出狱的那天天气不好,天空中不断落下蓝色的针雨,广播里温柔的男声提醒居民在没有穿着防护衣的情况下尽量不要外出。贺海楼站在监狱的大门外,想狱警应该是故意在这个时候放他出来的——折磨了他三年,最后一刻仍是不肯放过,要让他受一受针雨的苦。

  三年前入狱时贺海楼穿的是一件黑色的运动T恤,拥有一张能让他自由进出所有星球的宇宙通行证。如今他的全部家当也依旧是那件皱巴巴的黑色T恤和一张在很多星球已经过期的证件。

  针雨落在身上又酸又痛,贺海楼对R球的厌恶经过三年的发酵后终于达到了顶峰。

  雨越下越密,雨尖刺在皮肤上,留下蓝色的溃疡。

  贺海楼边在雨中奔跑边想起D球来。D球的雨从不会伤害人。他第一次看到D球人在细雨中悠闲漫步时吓坏了。直到被拉着走进雨里,身上沾染青草、天空和海洋的味道时他才知道原来D球上的雨只是纯净的水而已。这与他生活的R球完全不同,R球的雨会伤人,水含有剧毒,土壤无法种植任何作物;R球得不到太阳的照射,永不熄灭的光明来自冰冷的探照灯。人们靠工厂里流水线生产的营养剂维持生命。

  而贺海楼已经好几天没有摄入营养剂了。关押政治犯的监狱向来条件最差,加之狱警有意为难,每三天才分配一支营养剂给他,堪堪吊着半条性命而已。

  饥饿和疲惫拉扯住他和针雨赛跑的双脚。他索性停下来,站在广场中央的金属碑下看来来往往穿着防护服的行人,蓝色的针从他们身上掉落,消失在带着细孔的地砖里,那些针会被收集到地下的存储盒中送到军队,由科学家研发后制作成武器。战时贺海楼以星际翻译器维修员的身份往来各大星球,执行身为特工的各种秘密任务,使用最多的正是这种极具杀伤力的武器。

  在长达十年的宇宙战争里,贺海楼完成过上司艾文下达的几千次指令,或是运送武器,或是窃取文件,或是暗杀敌军。他对自己的组织及这位自学生时代就对自己青睐有加的恩师兼上司抱有一直以来的绝对信任和服从。他从不怀疑自己工作的正确与正义性,对上级的指令从不询因追果,当然也无一失败。他像一位心怀全部热忱投入婚姻中的新娘般投身自己的事业,却直到被捕时才知道艾文早在多年前就已叛变,是个到处卖情报获利的多面间谍。而作为艾文手下最亲密和优异的特工,贺海楼替艾文做的事有些光明磊落,有些也的确不清不楚,是粘黏着金钱、权力、低级欲望的恶心勾当。

  “知道仗为什么打了这么久吗?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投机分子不想战争结束。”在监狱里贺海楼已经听腻了这样的指责。天地良心,他一直自以为是战争期间最优秀的特工,幻想战争结束后会是那个佩戴所有战胜星球纪念徽章的英雄。

  新娘的炙热与天真被一朝摧毁,贺海楼尝到了被背叛与被玷污的腥臭味。

  他想起当年在特工学校时,有人曾鼓吹男子汉大丈夫应当抛开儿女情长投身伟大事业,他的确这样试过了,但以失败告终。早知如此他就该奋不顾身地投入谁的温柔乡里,哪怕失败也只是伤心而已,不像事业的失败一般斩断他的翅膀,迫使他低下高傲的头颅。他曾经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之后却只能蜷缩在暗无天日的囹圄中思念一些人和一些事,那些他过去唾手可得后来遥不可及的人和事。

  如今战争已变成历史,R球又经历政权更替,他这个在历史事件中身份不明、功过难论的犯人成为虚伪的新王特赦的幸运儿。监狱沉重的大门打开,新世界的幕布在过去之人面前缓缓升起,清冷的风吹过,告诉他他已经不再是世界的主角。外面热闹的世界早已经遗忘了三年前结束的那场席卷众多星球的战争,人们迅速地适应着新的宇宙与生活,这个宇宙不再需要英雄来拯救,英雄失去了他至高无上的地位,没有人在意谁是英雄谁是叛徒,没有人在意谁本该是英雄却被污蔑成叛徒。三年前贺海楼入狱后不久,艾文戏剧性地死在了一场无差别轰炸中,世上便再没有人可以告诉贺海楼真相,也没有人在意贺海楼的真相,这是他在日复一日的监狱生活里已经接受了的事实。如今重获自由,他只求永远离开R球。

  从中央广场步行到第一车站的路程不远,贺海楼像遥远的D球人一样在雨中漫步而行,仿佛天上落下的只是带着青草味道的水。

  到达车站后他用花言巧语和雨中尤为惹人心疼的外表让一位一看就缺少性生活的男检票员放他进入车站。他在检票员留恋的目光里露出痛苦又快乐的笑容,说了一句再见。

  来到38候车室男厕所的第2个隔间,马桶水箱最深处吸附着一个手掌大小几乎透明的金属块,那是当年被捕前他临时存放的,只不过那时他以为自己面临的只是针对特工人员的例行甄别,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释放,却不料被当成叛徒一关就是三年。所幸R球的公共建设向来糟糕,也许再过三十年这个马桶也还是任劳任怨地坐在原地。

  用虹膜解锁金属块,小小的方块变成一只手提箱,再用指纹解一次锁,打开后箱子里装着贺海楼特工生涯的全部收入、一套微型武器、三盒必备药品、两身换洗的衣物、一粒D球植物的种子标本和一枚极为普通的戒指。在清洁间洗过澡,处理好身上针雨造成的溃烂后,他换了一身游客装扮,焕然一新地从进来时的入口重新排队进站。

  检票员疑惑地看着他,不敢相认。

  他拿出自己刚买的星际车票对检票员灿灿一笑:“这么快就再见了,但这次是真的再见了。”

  列车员挨个检查过每一个舱位的安全装置和供氧情况后,列车启动了。舒缓的行驶音乐响起,睡眠气雾从舱位一侧的小孔中喷射而出,云团似的,将人的身体困于黑暗而温暖的列车舱。意识被拽进无尽的甜梦。三年来贺海楼终于睡了平静又漫长的一觉。

  宇宙广袤无际,光速列车一头扎进那无尽,途径无数辰曦、时空和星球。56个星际时之后,贺海楼抵达了战争时期他踏足过无数次的C球。

  C球还是老样子,灰黑色的天空中挂着一颗灰扑扑的光球,那便是C球的太阳,这里的人称之为乌灯。乌灯照耀之下一切事物只呈现灰黑白,宛如置身旧史时代的黑白电影。

  贺海楼穿了一件长大衣,比脑袋大足足一圈的礼帽顺着头发下滑,一直落到眉骨处,三指宽的帽檐将他的脸遮去大半,脖子上的羊毛围巾绕上两圈,他以这样的装扮低头走在人群里,便是木藏于林。

  一路上,街景与记忆中的相差无几,行人在一望无际的平坦地面上步履匆匆,车子在头顶上方以完全一致的速度有序飞驶。街面每隔一公里出现一个台阶口,沿阶而下便进入繁忙的地下城市。贺海楼从38口进入,随人流一起搭乘疾速电梯,几秒后抵达地下323层。三年的牢狱生活将他的身体摧残得尤为虚弱,轿厢下降过程中产生的一点失重感让他泛起一阵强烈的眩晕恶心,他慢吞吞地落在人群最后,在电梯门重新关上前挪了出去。

  一出门,人类聚集时特有的嘈杂声扑面而来,让贺海楼觉得自己就像爆米花锅里一颗可怜的玉米粒,即将在震耳的劈啵声里炸成一朵奶油味道的花。他走在玻璃地面上,抬头可见往上数百层的熙攘,低头可见往下数百层。与世隔绝许久的水滴终于重回大海,贺海楼感到既陌生,又兴奋。

  C球是战时他最常造访的星球之一,在这个色彩暗淡的世界,他执行过30次大大小小的任务,暗杀过23名敌军高官,窃取过上百条秘密消息,可以说他特工生涯最辉煌的战绩都是在C球完成的,C球是他人生的闪耀之地,他最熟悉的异乡。

  穿过一条几百米的观赏隧道后,贺海楼到了“宇宙之家”酒店,彪悍的前台服务生用身份记录仪扫描了他的脸、虹膜和指纹,至于有没有借机产生不必要的肢体接触贺海楼懒得追究,他早已习惯了旁人对他外貌的迷恋,这种迷恋是他做特工时的不二法宝,他从不为此感到困惑,而是向来懂得发挥优势。

  “我睡眠不太好,你能替我安排吗?”贺海楼眨眨眼,一脸无辜地看着服务生。

  比贺海楼壮好几倍的威猛男人局促地点了点头,给贺海楼升级了高级套房。如果是在其他有颜色的星球,贺海楼有些好笑地想,眼前的彪悍家伙兴许会红了脸。

  套房比想象中的更加奢华,贺海楼将自己裹进柔软的被子里好好睡了一觉,醒来后将所有的客房服务都享受一遍,又叫了一位机器人来为他复述过去三年间宇宙各大星球的新闻,他对D球的兴趣格外大,连哪位明星结婚,离婚又再婚的事也没放过。

  “你刚刚说D球的台风是怎么回事?”他问机器人。

  机器人将D球夏季的台风灾害新闻又翻出来念了一遍,在屏幕上播放出台风天的急风暴雨之景。

  “你去过D球没有?”贺海楼盯着屏幕看了片刻,想象树是绿色,海是蓝色,行人的衣服则是五颜六色,而雨降落在人的身体上不会带去溃疡和腐烂,只是将人打湿,湿漉漉的,凉凉的。

  机器人答没有。

  “D球很好。”贺海楼闭上眼睛低语,“我去过几次,D球的雨很有意思,是青草味道的。有一次我们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细细软软的雨丝落在面前的一片翠绿湖水中,湖面上形成一圈一圈的水波,就像宇宙的星轨。”

  “那一定是非常美丽的画面。”机器人说。

  “你知道个屁?你又没去过。”贺海楼从沙发上坐起身,走到酒柜前挑了瓶过去自己最喜欢的白葡萄酒,对着瓶口灌下小半瓶,身体渐渐变得轻飘飘的,一种仿佛从其他星球飘扬而来的快乐像小精灵一样钻进他的身体,带着他走到窗边跳起轻快而自由的舞步。

  “给我放一段D球的音乐。”他对机器人说。

  “好的,我已为你找到……”机器人的回复被巨大的破门声掩去,贺海楼转过身看去时,视线剧烈而迅速地颠倒——三个身穿制服的警察将他放倒在地,胳膊被反扭到身后。

  “你是贺海楼?”警察恶狠狠地问道。

  贺海楼被拉扯着头发抬起头,接受身份扫描机的验证。激光束将他的脸从上往下扫描三次后屏幕上出现感叹号提示,一个既对又错的提示。贺海楼和警察一起疑惑地看着屏幕上的检索内容,左侧的身份信息与贺海楼的一一对应,右侧的照片上却是另一张脸。

  宇宙警察并不清楚哪张脸才是真正的贺海楼。

  贺海楼却知道照片上那张脸的主人名叫顾沉舟。

🎵Mondo Bongo

  1.

  第一次见到顾沉舟是战争爆发第三年的一段休战期。贺海楼原计划前往F球探查敌情,在C球中转时收到一个紧急下发的临时任务——在车站接一名被捕特工的女儿回联盟总部,护送小女孩的正是顾沉舟,一名伪装成星际商人的D球特工。

  贺海楼在通往F球的列车出发前的最后一刻跳下车厢,转而去往接客道,等候顾沉舟和小女孩的到来。在此之前他从未去过D球,也没有与D球人搭档过,对这座距离他的母星十分遥远的世界知之甚少。他站在指示牌下,尽力想象与顾沉舟见面的情形。

  列车进站的铃铃声响起,轨道上的时空门在倒计时结束后缓缓打开,子弹型的车头穿透时空薄膜带着列车稳稳当当停靠在站台边。车窗内陈列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贺海楼的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找寻能与照片上的顾沉舟对应的模样。

  车门打开了。像拉开蜂箱便贯涌而出的蜜蜂一般,旅客挨挤着走出封闭的车厢,顷刻间铺满站台,吵嚷着四散而去。贺海楼的注意力跟着人群飞速移动,检索自己要找的人。远远的,他的眼神最终定格在一位身穿灰色风衣,一手拎着手提箱,一手牵着小女孩的男青年身上,一位风度翩翩的……绅士,贺海楼在心里给顾沉舟下了这样的定义。与此同时对方也注意到了贺海楼,他露出一个亲切的微笑,轻轻晃了晃身边小女孩的手,女孩心领神会,朝前方看去,随后拉着顾沉舟的手跑向了贺海楼。

  贺海楼半蹲下身,张开双臂迎接女孩。

  “爸爸!”小女孩笑着扑进贺海楼的怀里,第一次见面的假父女温情相拥。

  “路上累不累?”贺海楼抱着女孩站起身,与顾沉舟贴近,嘴唇擦过对方的脸颊,顾沉舟回以同样的轻吻——他们扮演车站迎来送往桥段里最常见的一种关系:久别重逢的一家三口。

  “十点钟方向的货郎在监视我们。”顾沉舟伸手替贺海楼整理额前的头发,笑着说。

  贺海楼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熊猫糖果递给女孩,轻轻揽一把顾沉舟的腰:“回家吧。”

  家是贺海楼在C球租住的公寓,位于地下589层,一套装修简约的三室一厅,窗外是极具C球特色的地下岩浆景观。

  认识不久的一家人一起生活了一个星期。白天时一家三口尽可能出现在人多的地方,表演温馨的亲子生活给监视者看;晚上两个男人则会现身酒吧和咖啡馆,表演哄女儿睡觉后偷溜出来约会的恩爱伴侣。在角落的位置上,贺海楼教顾沉舟R球流行的猜拳游戏,顾沉舟很快掌握技巧,连赢了贺海楼五次,贺海楼耍赖后两人分喝五杯酒。

  “先生,可以认识一下吗?”顾沉舟去吧台点酒时有人殷勤搭讪,贺海楼醉眼朦胧地从后面出现,拉起他和顾沉舟的手给对方看婚戒。戒指是他们在家自己做的。

  搭讪之人悻悻,用渴望的眼神盯着他们,不甘心地问那有没有兴趣玩三人行,下一秒被贺海楼扯住领子推倒在地,恶狠狠地骂了一声滚——他扮演爱吃醋的已婚男人。

  在酒精和音乐的诱惑下,他们在舞池里发生假戏真做的吻。起初贺海楼只是假意试探,没想到顾沉舟比他想象中要放得开,吻他时也比想象中要用力,舌头勾住舌头,唇瓣被吮吸得红肿而湿润。分开后贺海楼抚摸顾沉舟的喉结,说你吻技挺不错的,顾沉舟看着他笑一笑没有接话,两个人抱着跳了几支舞,脚步追赶脚步,掌心紧贴掌心,脖颈交缠,交换几个不深不浅的吻,直到音乐结束。没有人比他们更像一对恩爱的夫夫,是那种通常只活在故事里的,哪怕结婚多年,哪怕有了孩子,哪怕在战火中聚少离多,哪怕身边爱慕者如云,也依旧如热恋时一般钟情对方的,令旁人羡慕的夫夫。

  午夜回到公寓,热烈的气氛无声无息地消弥在冷却下来的空气中。他们一言不发地回到各自的房间接收自己的秘密任务。不多时后两个房间几乎同时响起淋浴声。贺海楼闭上眼睛在微凉的水中想到顾沉舟的吻。

  那天晚上他翻来覆去迟迟没有睡去,最终忍无可忍走出卧室到阳台看岩浆翻滚之景,而顾沉舟已在那里,不知在秋千椅上坐了多久。

  通往联盟总部的列车将于第二天中午抵达C球,届时贺海楼会带着他们的女儿离开,一家人就此分别。

  “说起来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D球人。”贺海楼懒懒地靠在秋千椅上对顾沉舟说。

  顾沉舟递给贺海楼一杯茶当作回答。

  “你以前假扮过别人爸爸吗?还是说,你自己有孩子?”贺海楼问道。

  “这是我第一次当别人的爸爸,和丈夫。当时情况紧急,我是临时接到的任务。”顾沉舟轻轻推了一把秋千,两个人在黑暗中慢慢荡着。

  “唔……那我们差不多。我原本要去……”贺海楼欲言又止,或许是身体中没有分解干净的酒精让他丧失了一些警惕,或许是几天的共同生活让他的心变得软绵绵的,险些将自己的任务说给顾沉舟,一个虽同是战时联盟组织的特工,但绝非可给予信任的临时搭档。战场外的世界就是这样,敌我的界限并不明确,或许这一次他们是假扮孩子父母的爱侣,下一次就会接到杀死那孩子抑或杀死对方的任务。

  “嗯,我原本也有其他任务。”顾沉舟淡淡地应道,“明天送你们上车后我会乘另一趟车去下一个地方。”他自己也迈出逾矩的半步。像两个新手在人潮散去的舞台上笨拙地练习一支恰恰,各自向前半步又马上退开,否则会踩到对方的脚,跌入彼此怀里,像晚上似的,靠得过分亲近,以至于要用亲吻回应对方。

  贺海楼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窗外翻涌的岩浆上,不去想顾沉舟的吻,不去想顾沉舟的牙齿叼住他的下唇时轻微的刺痛,不去想顾沉舟湿润的舌头,不去想顾沉舟的喉结,不去想顾沉舟。

  “那晚安,早点睡。”顾沉舟站起来,秋千椅因他的离开而失去重心晃动起来,他伸手扶住了,顺手在贺海楼的头发上揉了一把,意味不明。

  “明明已经不早了。”过了许久,贺海楼一个人在黑暗里悄声嘀咕。他自己荡起秋千椅玩了一会儿,盯着岩浆放空大脑。再过十几分钟乌灯就会从岩浆深处升起,灰漆漆地挂在低空,给C球带来没有颜色的光明。

  “早上好。”贺海楼对着空气说了一句,拿起顾沉舟喝过的茶杯放在嘴边,慢条斯理地品味已经凉掉的茶。

  2.

  第二次见到顾沉舟比贺海楼预想中的要早很多。准确来说,他一次也没有预想过真的会和顾沉舟再次见面。再见顾沉舟的想法就像旧毛衣袖口时不时钻出的一截线头,会在一个完全计划外的时间和地点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贺海楼某一次偶然低头的视线中,他伸手去揪,妄想顺着那条线头将毛衣拆成一根完整的毛线,毛线再绕成毛线团,他坐在星际列车上赶路时便拿出毛线团和竹签编织一个完整的故事,故事里有两个主人公,一个是他,另一个则是顾沉舟。遗憾的是那线头虽然常常出现,但总是轻轻一揪便断了,断掉的毛线头禁不住两指间的一捻就碎成线渣,随风散了去。

  贺海楼向来是很擅长幻想一件什么事情的,但在关于顾沉舟,在关于和顾沉舟再次相见这件事上他似乎失去了幻想的能力,脑子变得苍白而麻木。

  因此当离别后的第107天,他在F球接到要与某D球特工合作暗杀一组敌军官员,而那名特工正是顾沉舟时,脑海中岩浆翻涌,乌灯升起。

  F球是与C球截然相反的一颗星球,气候终年炎热,黑夜时间极短,独特的大气层在太阳的照射下使整个世界色彩斑斓,是有人类活动的所有星球中颜色最为繁盛的一颗。作为地理意义上的中央星,F球向来是宇宙中最热闹而战时情况最为复杂的一颗星球,各路人士汇聚于此,为了自己的目的明争暗斗。

  贺海楼前去与顾沉舟会面的地方是F球一家闻名宇宙的娱乐会所。他精心打扮一番,花枝招展地出现在会所大厅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各怀心思地流连。他披着那些足以证明他魅力和吸引力的眼神走进餐厅,径直向最中间的一张桌子走去,桌上面向着他的男男女女互相议论着,背对着他的还在后知后觉研究手中的牌面和筹码。

  顾沉舟坐在中间靠左的位置上,左手的两指间松松夹着一支点燃的雪茄,青灰色的烟雾迂回上升,在灯影下聚拢出一团久不散去的云。直至察觉到身边人越来越明显的视线与耳语,他才漫不经心地侧转身体,一条胳膊搭在椅背上,向翩翩走来的贺海楼投去众人中的最后一道注视。

  两人目光相接,这一次的久别重逢不再是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特工间生硬的演绎。

  顾沉舟站起身,几步迎上去,贺海楼亦快走几步,二人在全宇宙的最中心旁若无人地缠绵拥吻。贺海楼的手指绕过顾沉舟的领带,将其拽向自己。顾沉舟拿烟的左手扶着贺海楼的腰,不轻不重地捏,勾动所有人想入非非的心思。那些原本黏着在贺海楼身上的蠢蠢欲动的眼神瞬时变成了对二人的妒忌。牌桌上一位一直被顾沉舟赢一个点的中年男人扯着嘴角忿忿嘟囔:“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他一人占了?”

  吻毕,顾沉舟带贺海楼回到牌桌,向同桌一众人介绍自己的爱侣。贺海楼此次的身份是来自C球的翻译器推销员,操一口地道的C球官方语,对众多星球的语言也略通一二,但都带着根生蒂固的C球腔调,唯有D球语说得标准一些,理由是当年为了追求顾沉舟在此方面狠下了一番功夫。

  桌上一位敌军官员的家眷戴着友好的面具对贺海楼盘问一二,问及出身,问及职业,问及C球风物,无一不对答如流,的确找不出一丝破绽。贺海楼还为在座的名流介绍自己公司的最新翻译器,当场拿下几笔订单后坐回顾沉舟身边讨酒喝。

  周围人开始起哄要看他们喝交杯。送上来的酒度数极高,两杯过后贺海楼便不胜酒力,坐到顾沉舟的腿上面色潮红。

  “你们什么时候把丈夫还给我呀?”他醉醺醺地靠着顾沉舟的肩膀,说好歹体谅体谅三个月没见面的合法夫夫吧,说着举起二人的左手给众人看,他们在C球的公寓里用手枪弹簧拧成的对戒紧紧圈住手指。

  “我先带他上去了,改日再聚。”顾沉舟替贺海楼理一理蹭乱的头发,扶住人起身,半搂着,在所有人的目送下穿过餐厅走向酒店电梯。等候电梯的时候里贺海楼挂在顾沉舟的脖子上索吻,吻得情深意浓,几乎是在露骨地告诉人们他们上楼后会做些什么。电梯门打开,贺海楼扯住顾沉舟的领子拉他进轿厢。电子门合上的缝隙里,隐约可见顾沉舟欺身将贺海楼压在墙上,衣角已被贺海楼一手撩起。

  “连找张床的功夫都没有吗?不就是仗着有那么张脸傍上大款了吗?当着我们的面散什么德性?”有人一边翻白眼一边伸长脖子看最后一眼。

  “他有那张脸傍上什么大款不都是应得的吗?”身边人递给说话人一张纸牌。餐厅里散落在各处的羡慕、妒狠、不满、猜忌和零星几道祝福,在新一轮的娱乐活动里很快平息下去,人们又投入到自己的欢愉中,不去想旁人床上的事。

  电梯门合上,与此同时噪杂也被关在身后,耳边只剩下彼此起伏的呼吸和心跳声。贺海楼张开双眼,眼里已没有了醉意,四肢也不再软绵绵地靠勾住顾沉舟而支撑。他表演出来的娇气,妩媚,风情万种被一并留在电梯外众人各自不敢说出口的回味里。

  唯有吻还在继续。舌头和舌头追来碾去,靠对方的呼吸而维持自己的呼吸。他们的双手在对方身上不断挑逗抚摸——顾沉舟替贺海楼穿戴其背后的绳索装置,贺海楼的手藏在顾沉舟的西服下,替他将伪装为皮带配饰的零件组装成武器。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电梯行至顶层。电子门打开,在门外服务生恭敬而好奇的目光里他们脚步绊脚步,抱着、搂着、吻着,朝994房间走去。

  锁头弹开,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分开些许。顾沉舟向前伸手轻轻推了一把,将贺海楼推入房间。他自己却没有进去,而是转身走到对面房间的门口,抬腕盯着手表默默读秒。七秒钟,是贺海楼从房间窗户外攀到楼顶,抵达大楼另一边窗外的用时。

  时间到了。

  顾沉舟按响995房间的门铃,厚重的金属门从里头被拉开,开门之人没来得及看清门外情形,便倒在了顾沉舟的枪下,紧接着是闻声赶来的第二人。枪内装有R球最高纯度的针雨子弹,人的身体以中枪部位为起点,疾速腐蚀成血糊糊的一滩烂肉。顾沉舟跨过两具尸体,边用手指抵住鼻子遮盖刺鼻的气味,边朝屋内走去。客厅里,从窗户进入的贺海楼的脚边躺着房间中的另外两滩尸体。

  二人无声对视一眼,开始分头搜寻。顾沉舟很快在浴缸下的暗格里找到几封带有敌军联盟标志的秘密文件。贺海楼突然出现在身后,伸手去夺,落空了,他无所谓地摊手,懒懒地靠着门框对顾沉舟笑。行动开始前双方已有过约定——合作暗杀,至于文件,谁拿到归谁。

  顾沉舟刚要说什么,手表发出滴滴的提示音——走廊里被他们动过手脚的监控即将自动脱离入侵,五秒倒计时。他站起身,同贺海楼一起离开。

  回到他们的房间门口,贺海楼走在前面,按下门把手的时候猛然转身,两人的鼻息缠绕在一起,他用舌头在顾沉舟的嘴唇上轻轻舔舐一下,伸手去摸顾沉舟放文件的西装内袋,他的声音粘粘的,带有一丝讨好的意味:“真的不打算让给我?”

  门开了,顾沉舟搂住贺海楼的腰将他推进房间,推搡到墙上,倾身咬那笑着上扬的嘴:“我总得尝到点甜头才能决定要不要让。”

  衣物散落一地。贺海楼站在窗边,窗户开着,湿而热的水汽随着晚风的吹拂如细纱一般虚虚拂过他的身体,让他感到愈发地热,愈发渴求顾沉舟微凉的触摸。几个月前在C球初识时,与顾沉舟为数不多的几次肢体接触中他便发现顾沉舟的日常体温比他低一点,像玉一样温润凉爽,勾得他好几次有意贴近去感受。此时终于亲密地相贴,原来顾沉舟通体都是那般令他着迷的温度和触感,皮肤比他想象中还要细白。哪里像久经训练的特工?倒是像那些娇生惯养出来的俊男靓女。这样的人是怎么做到杀人不眨眼的?贺海楼从窗户的倒影里看着顾沉舟,不禁发散着思维。直到顾沉舟的阴茎进入他的身体,陌生的痛感唤回了他的神思。

  “你走神了。”顾沉舟一边缓慢地抵进,一边用两指夹弄贺海楼的乳头,明明是不该那样敏感的部位,却在顾沉舟手中渐渐挺硬,传出前所未有的痒,那痒和小腹传来的痒汇聚到一处,如针雨的刺激似的,疾速蔓延过他的全身。他仰头低低地呻吟,很快被顾沉舟捏住下巴吻住了湿软的唇舌。

  995房间的四名政治人物直到一小时后才被发现惨死于房间内。酒店负责人调取监控后未见异常,至于近期酒店内入住的可疑人物,贺海楼名在其列。当三名安保进入994房间时,只见贺海楼骑坐在顾沉舟身上,正摇得畅快,胸前吻痕遍布,眼里满是情欲。见外人闯入,他只是拉起被子盖住二人私密部位,沙哑地喘着气,说现在不是闹洞房的时候。倒教安保涨了个大红脸,草草扫视一圈房间,除了地上的衣服和两只软腻腻的套子外什么也没发现。如所有人所见、所肖想的那样,这对小别胜新婚的夫夫的的确确在做他们该做的事。

  门再次被重重合上。两个人在低吟中一起射精,随后疲惫地抱在一起,任由呼吸,体温,欲望,和或许不该同频却已无法收回的心跳被对方吸纳。

🎵Until I Found You

  戴上手铐被带出酒店时,贺海楼看到那个彪悍的酒店前台正和警察说着什么。原来当时那副拘谨的模样是因为自己是个通缉犯吗?贺海楼在心中自嘲,自己早已不是那个可以赢得任何人喜欢的万人迷特工了,而是一个落魄潦倒、被旧时代狠狠丢下飞船的逃犯。

  回到地面时下起了雨,C球的雨是铺天盖地的沙土,粗粝、枯涩,覆盖在贺海楼的大衣上,形成一层灰扑扑的尘膜,呛得他鼻子又酸又痛。他抬头看着被沙土掩埋掉一半的乌灯,想念起D球的雨,以及那个他唯一认识的D球人。

  认识顾沉舟后,贺海楼去过几次D球,有时因为任务,有时刻意为之。甚至有一次,他乘坐的列车停靠于补给岛临时检修时,他故意错过重新发车,滞留于荒无人烟的星球上两天两夜后,“被迫”搭乘一辆途径补给岛的D球观光专列,踏上了D球的土地,并如愿以偿地偶遇到了顾沉舟。

  那时正值D球北半球的晚春时分,顾沉舟所在的海滨城市花树繁茂,微风清新怡人。贺海楼出发前是R球的冬季。他身穿来时的厚大衣站在春日落花飞扬的树下,免不了人与景不搭衬。而迎面走来的顾沉舟穿了宽松柔软的淡绿色衬衫,与春色融为一体,成为贺海楼眼里的又一道春景。

  便是在那日,贺海楼第一次见到D球上的雨。顾沉舟带他在公园的小木屋里吃一款樱花口味的冰淇淋,味蕾被清淡的花茶香气拂过,凉意缓缓蔓延至舌根,令贺海楼想起顾沉舟的吻。R球没有这些五花八门的食物,吃完樱花味的后,贺海楼不顾顾沉舟的劝阻又要了一个奶油原味的,味道果然如顾沉舟所说太甜了,甜到他脑袋眩晕,恍惚间耳边似乎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

  “下雨了。”顾沉舟看着身边窗户上落下的雨滴说道。

  店里的人三三两两出去拍春雨落花,店员在门口摆出透明的彩虹雨伞。

  “我们也去看看?”顾沉舟问贺海楼。

  贺海楼疑惑地看看窗外的行人,又疑惑地看看顾沉舟:“你们D球人的身体这么结实吗?”

  “这样的雨而已,不会感冒吧。”顾沉舟说完后拉着贺海楼起身,手趁机被贺海楼握紧了,没有松开。

  带着大不了皮肤溃烂的决心,贺海楼跟随顾沉舟到了雨中。出门后他才知道D球的雨只是水。不是R球那样有毒的针,不是C球那样呛鼻的沙土,也不是战争的主阵地T球那样吞噬人的风墙。而仅仅是水,清澈的、湿润的、来自海洋的水。人被那样的雨淋过,心会变得潮湿,绵软,一不小心就会爱上和自己一起淋雨的人。于是贺海楼知道了出门淋雨前萌起的那股决心正是源自他的爱。真不可思议,他看着顾沉舟的侧脸在心中嘲笑自己,他原以为自己哪怕有朝一日真的走入爱情,也必定是以一个施予者的身份,居高临下地赐予某位跨越数个星球对他穷追不舍,怀有极大执着和决心的爱慕者以怜悯。却一次也没想过真实情况是完全反过来的,他不是高高在上的施予者,而是在补给岛饿着肚子睡了两天长椅,只为来到一座陌生的星球制造一场偶遇的,楚楚可怜的追求者。

  但即使是追求者,他当得也很开心,因为对方是顾沉舟。

  他们没有撑伞,慢悠悠地走在公园的石板路上,以D球人约会的方式相处,聊天气,爱好,以及正在发生的宇宙战争。

  “我是顺路来办点事,三天后要回总部交差。”贺海楼这样对顾沉舟说。

  顾沉舟笑着点点头,问贺海楼有没有地方住,没有的话可以去他家。

  在踏进顾沉舟家之前,贺海楼幻想过或许顾沉舟已有家室,推开门会有优雅的合法伴侣和一对学龄前的儿女带着善意的微笑将他当成远道而来的客人一般迎接。他觉得事情如果是这样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相反他很乐意做顾沉舟的地下情人,成为顾沉舟体面人生中的道德污点。等到双方的兴趣殆尽,等到战争结束,他们便可自然而然地分道扬镳,不用负什么责任,不给彼此添任何麻烦。

  门开了。事实如裸体的维纳斯一样干净、美丽地呈现在贺海楼面前。他做不成顾沉舟的婚外情了,他是眼前这个单身男人带回家的第一个人,他成了一个例外,全宇宙范围内的例外。

  他只好带着微妙的压力和足以将压力掩盖的快乐和顾沉舟共处三天,吃饭,聊天,当然也有做爱。和第一次在酒店时的激烈不同,顾沉舟给他漫长柔情的性,不在午夜,而是在早晨的一场懒觉后,或是午饭后的暴雨时。长久到几乎使他失去所有耐心的前戏中,他得到很多很多顾沉舟的亲吻,很深长,很绵密,很上瘾,很难忘。有时顾沉舟还会和他十指相扣,就好像他们正在深深相爱着度过他们的新婚之夜。事后顾沉舟也总是抱着他睡去,没有提起裤子不认人,没有给他一个冷漠的后背,而是紧紧地抱着他,就好像那已经是延续数十年的习惯。他不禁好笑地问道,说三天后,我们再次分别后,你睡觉要抱什么?

  顾沉舟闭着眼迷迷糊糊地回答,说我首先会失眠。

  贺海楼知道自己也会。

  三天很快过去。即将离开的那个早上顾沉舟并未表现出丝毫离别前夕的不舍,搞得贺海楼心中有些不满。但很快艾伦的消息传来,要求贺海楼参与一个D球密匙的制作任务,为期十天,等拿到密匙权限后再返回R球。他由此又多了整整十天可以和顾沉舟相处。而顾沉舟就像事先知道一样,淡淡地看着他笑,然后搭住他的腰吻他,说你是不是偷偷许过愿了,现在愿望实现了。

  贺海楼的心头的确一闪而过过诸如和顾沉舟再待久一点的心愿,但那心愿模糊得几乎只出现过在他情欲最浓时转瞬而逝的涣散目光里。如果连那样不虔诚的心愿也能被宇宙中的某个力量听到从而帮他实现的话,他想那自己不如去庙里找个位置坐了。

  十天的时光久了许多,他们不再整日待在家里享受肉体的欢愉。顾沉舟带贺海楼乘坐光速飞行器去了D球很多地方,观赏D球的昼夜,四季,雨雪,和形色各异的山川。据说D球的景观是最接近人类原始母星的星球,每一个有幸到访D球的人都会升起一种奇异的亲切感,像幼时远走的孩子跨越光阴重返故乡一般。贺海楼也不例外,他已经将D球当成了自己的家,将自己当成了顾沉舟家的另一个主人,他幻想中那个打开顾沉舟家的门笑着出来迎客的合法伴侣渐渐换上了他自己的脸。

  之后的几年他们维持着这样的相处方式,借着任务的机会时不时见面,同居,一起生活,为此他们在很多星球都租了房子。但谁也不刻意追随谁的脚步,谁也不刻意为谁多停留,只把每一次见面都交给时机,时机好时他们曾在某个星球共度了一个完整的夏天,时机不好时他们只在两列交错而过的列车上相视一笑。他们很默契地都戴着那对做工粗糙的戒指,面对外人时都以爱侣、丈夫这样的身份介绍对方,独处时却又默契地从未言明过彼此之间的关系。贺海楼并不为此感到困扰,相反,他认为这正是适合他们的相处模式,虽然常常想念,但谁也不沉溺,不给出承诺,不畅想未来,只在越来越残酷的战争间隙里和对方一起躲进一个用来逃避现实的真空罩子里,让自己休息。

  入狱的三年来贺海楼不是没有想过顾沉舟,但他想的是自己留在了战争里,而顾沉舟已走向了新的世界,在本就美好的D球过战后平静幸福的生活。他原本打算将顾沉舟留自己的记忆里,将那记忆当成战争十年来自己唯一的战利品,却没想到这个战利品如今顶着他的名字沦为和他一样的有罪之人。

  “我不是逃犯。”贺海楼在愈发猛烈的沙土中对架着他的警察小声说,他用的是D球语,C球警察的翻译器没能及时识别出内容。

  “什么?”魁梧的男警察低身询问。

  “我说,我不是逃犯,在此之前。”贺海楼一字一句地说。

  “是不是逃犯,不是由你……”警察不屑地话还没有讲完,贺海楼突然暴起,一口咬住警察的耳朵狠狠撕扯住。突如其来的剧痛迫使警察松开了抓紧贺海楼胳膊的手,转而去拉贺海楼的头发,试图将这疯狗一样的逃犯从自己身上拽下来。贺海楼自然不会松开,同时用戴着手铐的双手勒住警察的脖子,使其在疼痛和窒息中无法使出全力反抗。

  酒店里正在询问情况的另一名女警闻声冲了出来,只见贺海楼拿枪抵着男警察的脑袋,嘴角挂着血污,看起来凶恶而残忍。那男警的耳朵已经血肉模糊,半块耳朵就掉在脚边,恶心可怖。

  “把你的扫描仪拿出来。”贺海楼指挥男警察。

  警察照做了,将手掌大小的扫描仪从裤袋里拿出,放进了贺海楼的大衣口袋。

  “钥匙。”贺海楼继续要求。

  警察依旧照做。

  “你现在去医院还有机会接上那半只耳朵。”贺海楼拖着警察向后退去,一辆载着客人的飞行器正缓缓降落在酒店门口。“但等到追上来抓住我,它可就连狗也不爱吃了。”

  飞行器上的客人下了车,见情况不对,随即跑开了。贺海楼看准时机,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朝前方开了一枪,准确地击中正步步逼来的女警的小腿,同时大力将男警推出去。在一片混乱中,他跳上身后的飞行器,坐到驾驶位上,解除自动驾驶,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方向远远飞去。此时时刻,他真正成为逃犯。

~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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