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同人-24/7/365
1.
和贺海楼结婚的念头诞生于下午三点。
暴雨比天气预报早抵达了两个小时。秘书汇报工作的声音被巨大的雷声掩盖住。顾沉舟转头看了一眼窗外，数道闪电照亮阴云密布的天空。同一时刻他的内心闪过一个念头：这么大的雨，可惜不是他和贺海楼的结婚纪念日。“结婚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这句话听起来很动人，顾沉舟就是莫名这样觉得。
人人都选吉日、择晴天去结婚这件事在顾沉舟看来是不对的，这似乎并不符合婚礼誓言中爱情可以抵挡一切的那套说辞。若是爱情当真能抵挡一切的话，还会怕某一个日期、一场暴雨背后莫须有的厄运吗？也许这世上的爱情根本就是两个人共同编织的谎言和骗局。
除了他和贺海楼的。顾沉舟这样想。
“领导，您看这样可以吗？”秘书小声唤回了顾沉舟的神思。
“嗯，放着我再看看。”顾沉舟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桌面上，审阅秘书带来的文件。但仍有一缕无法拉回的思绪轧开一条细细的窗缝溜出去，幻化成一只小小的顾沉舟在暴雨里淌行。他跳上一朵花，品味着这雨果然是好，贺海楼一定喜欢，如果他们能在这样的暴雨里结婚的话，就更好了。小小的沉舟乘着风雨和雷电一路跑回家，攀着绿藤爬到阳台，和一个人赏雨的贺海楼迎面遇上。他坐在贺海楼的肩头，替顾沉舟陪贺海楼一起赏那巨大的、要将世界摧毁的暴风雨。他打算等顾沉舟回家后告诉顾沉舟一声：你猜的没错，贺海楼果真喜欢这样大的雨，如果你们可以在这样的一场大雨里结婚，贺海楼一定很高兴。
暴雨又持续了三个小时，虽然还没有灾害风险，但隔壁城市郊区的一处水库决堤，未必不会影响到三阳辖区内的邻近村落。顾沉舟看着应急部门发来的实时监控，交代了几件事后发短信告诉贺海楼他今天不能回家吃晚饭了，不止是晚饭，也许晚上也不一定能回得了家。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等又接完一通工作电话时食堂已关门许久，秘书带回来的晚饭也早已经变凉结块。
“领导，要不我去食堂给您随便做点什么吧，我厨艺还凑合。”秘书把一盒饼干推到顾沉舟面前。顾沉舟摆摆手拒绝了，他没有胃口也没有心情，虽然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能解决的都解决完了，但在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中他难免不安。
一个小时前发出去的短信贺海楼一直没有回复，顾沉舟的电话没来得及拨出去，就被秘书递来的新文件占走了时间。
等又一个决策被他拍定后已是晚上八点半，雨又大了些。而人能做的只有等待。等雨停，或是等雨更大。
顾沉舟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门被推开。门把手转动的一瞬间顾沉舟便知道来的人是贺海楼。这个世界上只有贺海楼进他的门时不敲门、不打招呼，会把门推开到最大，将自己最迅速、最完整地呈现在顾沉舟面前。他的目的很直截了当：看见顾沉舟、让顾沉舟看见。他出现的那一刻必须也必然会占据顾沉舟的全部注意力。
“怎么累成这样？”贺海楼把拎着的食盒放在茶几上，走到毛巾架前洗了热毛巾递给顾沉舟，“半天没见黑眼圈都出来了。”
“真的？”顾沉舟接过毛巾擦脸，贺海楼已经打开食盒往外拿菜品。
“开玩笑的，没那么夸张。”贺海楼转头冲顾沉舟眨眼笑笑，“我只是看不得你累。雨是大了些啊，不过应该没什么事吧？”
“应该没有。”顾沉舟放松下来，手肘放在扶手上撑住脑袋看贺海楼，只有在贺海楼面前他才能听和说“没什么事”这种不负责任的话。贺海楼可以用这种话安慰他，而他也可以用这样的话自我安慰。
“芙蓉鸡片，”他看着贺海楼拿出来的第一道菜，“怎么做出来的？”
“这还不简单，你想知道？”
“想。”
“鸡啊鱼啊蛋啊姜啊什么的，这样那样，就好了。”贺海楼看着顾沉舟吃下第一口，“味道怎么样？”
贺海楼说得随意，但一道口感滑嫩，鲜、甜、咸相互搭配的芙蓉鸡片其实工序复杂，很考验厨师的耐心和经验。
“比国色天香的还要好。”顾沉舟这样评价。
贺海楼满意地甩个响指：“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是谁做的！喂我尝一片。”
顾沉舟夹起一片放进贺海楼嘴里。
“嗯，下次减一勺黄酒会更好。”他自我点评道。
“再尝尝这个。”他拿出另一个小盘子，“楼式改良版芝士南煎丸子，这道我不是很满意，粉裹多了，但你一定要尝尝，因为是我花时间最久的菜！”
顾沉舟尝了一颗，味道很不错，丸子和芝士的结合很新颖也很适口。“你从几点开始做的？”他问贺海楼。
“也不是很早，大概是猜到你不能回家吃晚饭开始？”贺海楼张嘴让顾沉舟喂他吃掉一颗丸子，“大雨和做饭最搭配不过了！”
“很好吃，还有什么？”顾沉舟充满期待。
贺海楼一一拿出了香椿口蘑、龙虾春卷、糟熘鱼片、狮子头、鲍汁云耳羹。
每拿出一道顾沉舟都发自内心地赞叹一声，等确认食盒里没有其他惊喜，他看着面前一桌子贺海楼亲手做的精致好菜，不久前心中的不安和焦灼似乎都被完全抚平。
“贺师傅，咱们家可以开酒楼了。”
“但我只愿意为你一个人做嘛。”贺海楼笑盈盈地说，继续让顾沉舟喂他吃。
两个人一人一口尝完了每一道菜后顾沉舟问：“你自己在家吃过没有？下次可以不用特意等我。”
“当然是等着和你一起吃呢，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贺海楼拿起一颗龙虾春卷喂到顾沉舟嘴边，“怎么样？大龙虾。”
顾沉舟点头：“很不错。”
“嗯，这是我最满意的一道。我发现我做龙虾特别有天赋，你说这是不是命中注定？”
“我看也是。”顾沉舟赞同。
“不过你得快点吃了。”贺海楼遗憾地提醒顾沉舟，“我进来前遇见陈秘书，正打算过来请你去会议室开视频会呢。”他边说边靠进沙发里打哈欠，“都这么晚了。我让他先准备着，等你吃点东西再来叫你，我猜他会在两分钟内敲门。”
话音刚落便传来敲门声。顾沉舟站起来，手背从贺海楼的脸颊上轻轻抚过，“你再吃点就先回去？是省里的应急会，可能会很晚才结束。”
贺海楼答应一声，懒洋洋地摆摆手，目送着顾沉舟走出办公室。
从办公室到会议室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顾沉舟一天当中第二次产生了应该和贺海楼结婚的念头，哪怕是给彼此戴上一枚婚戒也可以，他想，那样的话他会比以往其他时候更加安心，而贺海楼在等他无聊的时候也可以玩手上的戒指。对，他的内心再一次坚定了想法，哪怕是给贺海楼一件无聊时可以转来转去的玩具，他们也理应结婚。
再次回到办公室时已经凌晨一点半。茶几上的玻璃茶壶处于保温模式，剔透的器皿里泡着龙眼百合茶，安神再好不过。
茶杯下压着一张便条：辛苦了。晚安或者早安，我爱你。——海楼
顾沉舟露出一个很淡又很安心的笑，把便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似乎可以看到贺海楼是怎样一个人吃饭，怎样把带来的精致餐具一一放回食盒，怎样在顾沉舟的办公室无聊地走来走去，怎样把顾沉舟的物品全部打乱位置再挨个放回，怎样为顾沉舟泡好茶、调好温度，怎样写下便条后依依不舍地独自离开。
在这样的雨夜里贺海楼一个人能睡得好吗？失眠多梦的毛病想必又会反反复复侵扰他。顾沉舟感到很疲惫，也很担心和想念贺海楼，他想在这样的雨夜里待在贺海楼的身边，彼此陪伴，或是互相慰藉。
门响了。这次是很轻很小心地打开一条门缝，似乎是怕打扰屋子里的人休息，待确认了顾沉舟正坐着通电话时才将门彻底打开，门外的人才神采奕奕地走进来，扶着桌子听顾沉舟说话。
“好，那有情况随时汇报。”
顾沉舟挂断电话，惊讶又惊喜地看着站在面前的贺海楼。
“你以为我走了？”贺海楼晃晃手里拿着的外套，“我只是回去给你拿件衣服。”
空气中流淌着淡淡的雨水气味。贺海楼带来风、带来雨，给顾沉舟的夜晚带来仅此一种的安抚。
“贺海楼。”顾沉舟看了贺海楼少许后叫对方的名字。
“干什么？”
“刚刚你不在，我很想你。”顾沉舟走过去靠在桌边，和贺海楼面对面站着，两个人离得很近，但没有拥抱，“我怕你一个人睡不好，抱歉，我最近工作太忙了。”
“我一个人不是睡不好，”贺海楼说，“我根本就睡不着。睡不着，干脆就不睡了，陪着你不就挺好？”他的脑袋轻轻枕在顾沉舟的肩膀上，呼吸温柔。
那一夜很漫长，但大部分时间都平静。两个人在办公室一边喝茶一边聊天。顾沉舟时不时要接很长的电话，贺海楼就玩几局蜘蛛纸牌打发时间，他点击鼠标的声音没有令顾沉舟心烦，反而因为贺海楼在身边而无比踏实。
挂断电话后顾沉舟倚在窗边，安静地端详贺海楼，那个英俊、可爱的男人像一把暴风雨中摇晃却始终笼罩住他的伞，带着美丽的笑容陪他度过并不安宁的夜晚。他的心中被慢慢涌灌入很多感谢，既感谢贺海楼，也感谢让贺海楼出现在他身边的某种命运或是天意。
而持续了十多个小时的暴雨终于在黎明前停下，没有带来严重的灾害，一些小问题也因为提前的布防而处于可控的范围内。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市委大楼里的很多人却都因为神经紧绷了一夜而产生了劫后余生的感觉。
顾沉舟和贺海楼站在窗边看雨停，又接着看日出。被大雨淋洗过的太阳晕染出一圈暖黄的光圈，在楼与楼之间一毫毫攀升，照亮每一扇窗，照在顾沉舟和贺海楼相握着的手上。
果然还是缺一枚戒指，顾沉舟想。他低头看着自己与贺海楼十指相扣的手，想如果这时候他们各自戴上一枚属于他们的婚戒，婚戒被太阳照射出一道银光，那一定会是一副很美的画面。
“海楼。”
“嗯？”贺海楼转头看顾沉舟。
“你想不想……”
“什么？”
“想吃什么早餐，吃完早餐想做点什么？要补觉还是出去玩。”
新的一天已经是周末，他们有了大把时间可以在一起做想做的事情。
“吓我一跳。”贺海楼笑着去揉顾沉舟的脸，“我刚刚差点以为你要说我想不想和你结婚。”
“这么说你不想？”
“当然不是！可我还没什么准备嘛。”贺海楼的神思随着太阳越飘越远，声音也变得漫不经心，“小舟，我当然想和你结婚了，嗯……不过好像不太好操作，没关系，这些事情就交给我，不用担心。但是你家里人……要不还是算了。小舟，你说如果你家一辈子都不赞成你和我在一起，你会不会……肯定不会，不会的吧？”他自嘲地笑一笑，“你看，我又开始说有的没的了。”
顾沉舟知道这是贺海楼困了的表现。
“嗯，那我们回家吧。”顾沉舟牵起贺海楼的手，在阳光的映照中落下轻轻的吻。
2.
“小舟，你是什么时候决定要跟我结婚的？”
若干年后的一场婚礼结束，贺海楼坐在海岛沙滩边的雨棚下和顾沉舟一起赏雨。他已经快要数不清这是顾沉舟给他的第几次婚礼。
“你猜一猜？”
“原来你也会玩猜一猜的游戏啊。”贺海楼感叹一句，“我猜一定不是卫祥锦结婚那时候，应该比那要早，反正不会是因为看到卫祥锦结婚才临时起意的。”
“你猜得很对。”顾沉舟奖励给贺海楼一枚轻轻的吻。
“那是？”
“具体时间的话，是2017年7月18号的下午三点。”
“什么？”
“你不是问我是什么时候决定要和你结婚吗？是2017年7月18号的下午三点。”
“唔……我只是没有想到这个时间这么精确，精确到下午三点？”贺海楼把手里的海螺放在耳边听，“你怎么做到的？”
“其实很简单，因为那时候那个想法很强烈，强烈到无法忽视，所以就记下来了。”顾沉舟凑到贺海楼的耳边问，“你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给点提示？”
“和今天一样有雨。”
“这范围也太大了，那时候我们在三阳吧？三阳的夏天不是经常下雨吗？”
“那天我没有回家。”顾沉舟补充道。
“这个……倒是很不正常啊。”贺海楼小声自言自语，“如果你没有回家，那我不会忘记的，我心眼可是很小的，这些事情全在我的黑账本里呢！”
“那你猜猜？”
贺海楼想了想：“是不是泰林水库决堤那次？你担心了一整夜，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
“真聪明。”顾沉舟奖励给贺海楼第二枚吻。
“为什么是那时候？”
顾沉舟想了想说：“其实我也很难解释原因，但就是觉得到了该和你结婚的时候，哪怕只是走一个形式。”
“小舟。”
“嗯？”
“没什么，觉得你很可爱。”
“是吗？那你更可爱。”
“不。”贺海楼拽着顾沉舟的胳膊晃来晃去，“是你更可爱！我好爱好爱你！”
顾沉舟将贺海楼拉到自己怀里：“是你更可爱，我也好爱好爱你。”
“那我们的戒指不会也是你那时候就买好了吧？”贺海楼牵起两个人的手在雨雾中看彼此手上的对戒。
“是，我第二天就去买了，后来一直锁在办公室的保险柜里。”
“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卫祥锦是第二年才结婚的吧！这中间隔了整整一年！”
“你想知道原因？”
“当然了。”
顾沉舟难得有些难为情地思考片刻后才慢慢地道出：“据说那一年不适合结婚。”
“什么？”
“单位的同事聊天的时候说那年年成不好，不易嫁娶。”
“你说真的？这个你也信？”贺海楼惊叹。
“原本是不相信的，甚至还有点鄙视，但那一年你确实状态不太好，还出过一次小车祸，所以我就相信了。后来我也和很多人一样，想找最好的一天去和你定下一生，想和你天时地利人和。”顾沉舟说，“即使祥锦不在那天结婚，我也会向你求婚的，那天是一年当中最好的一天，是我很早以前就选定的日子，只不过被祥锦先下手了，不过也挺好，把他婚礼的头彩拿过来给我们，喜上加喜。”
“小舟。”听完顾沉舟的话后贺海楼躺下去，脑袋枕在顾沉舟的腿上从下往上看着对方笑，“你真好。你太好太好了。”
顾沉舟低头吻上贺海楼，“因为你是最好最好的。”
雨依旧在下，海浪翻涌，太阳将沉未沉。顾沉舟想起了决定要和贺海楼结婚那天的日出，太阳也是这样干净温暖，贺海楼也是这样陪在他的身边睡意渐浓。时光一刻不停地匆匆流逝，顾沉舟却觉得岁月从未改变，他和贺海楼一如既往，并将永恒地在彼此身边幸福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