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同人-我醒来时

　　现在也许两点，也许三点。醒来后我一直平躺着，仔仔细细听他的呼吸声。就在刚刚他的呼吸中断了几秒，或许不是中断，只是我走神没听到，但我以为他死了。我猜现在应该是凌晨三点多，他总是差不多的时间醒来，醒来的时间有长有短，今天算比较长的，他一直没有重新睡着。我是通过他的呼吸判断的，有时我自己的呼吸干扰了我的听觉，我就会不动声色地屏息几秒，去听他的呼吸。我想如果他真的死了，我必须先救他，幸运的话做完三轮人工呼吸他就没事了。不幸的话就要等医生来，那会费一些周章，但他最终还是会得救。更加不幸的话，在医生到来之前他就已经死透了。而我是唯一陪伴在他身边的人，不管他是活人，还是死人。我又恢复了均匀的呼吸，假装我睡得很熟。就在刚刚他的呼吸又恢复了，很均匀，很美好，不会死。看来我暂时不用思考他死后我该把他埋在哪里了，也暂时不用思考他死后我该怎么了结我自己。他每次半夜醒来后不久我都会跟着醒来，今天我选择装睡，因为如果让他知道我醒来了，他就会拉着我说话，一整夜我们就都要无眠了。我倒是不介意陪着他说一晚上话，但他明天还要赶飞机，现在不睡的话明天状态不会太好。

　　他翻了一下身，现在面朝着我了。我也翻过身，和他面对面。他真可爱，不知道在做什么梦，眼皮在动呢。明天早上问问他，看梦里的人是不是我。但他如果明天早上忘记梦的内容了呢？上次问他他就说忘记了，不知道真忘了还是在骗我。要不要现在叫醒他问问清楚？算了，让他好好睡吧，明天他还要上班，真够替他累的。平躺得有些久，我翻了一次身，还趁机挠了挠腰侧发痒的一块皮肤，假装只是梦中无意识的动作。不久后他也翻过身，和我面对面，我猜他在观察我的眼皮和睫毛，他总是这样做，也许在猜我梦到了什么。有一次早上他问我前一晚做了什么梦，梦里是否有他，但我忘了梦的内容，他为此有点郁闷，以为我在骗他，我说下次如果发现我做梦可以把我叫醒问一问，不知道他今天会不会真的叫醒我。我倒是希望他叫醒我，这样我就不用继续装睡了，再装下去我怕我会笑出来，大半夜显得很阴森。

　　我轻轻地从被子里出来，但是很可恶，身体和床单摩擦会发出声音，我回头看了一眼，还好他没醒。他应该是回头看了我一眼，还好我没睁眼，不然他的小心翼翼就白费了。穿拖鞋走路声音太大，我光着脚，悄悄来到阳台。阳台推拉门的静音设计做得很好，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他怎么那么聪明，选了这款门，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半夜三更跑出来？早知道不选这款静音门了，这样他推门时发出声响我就可以借机醒过来。不知道他有没有担忧过我会跑到阳台跳楼？现在我已经不担心他会跑去阳台跳楼了，不光是因为现在我们住在二楼，也是因为我对他有信心。不过我担心他这样大半夜从被子里出去吹风会感冒，他一感冒就会发烧，每次发烧幻觉症都会复发，一复发就要吃那些药，其中有一种药的副作用很强，他会连着几天都心情低落、没有食欲。那种时候我能感受到他很痛苦，但我无法替他承受那样的痛苦，也不能分担他的痛苦，那是我一生中最无能为力的时候。半夜的风有点凉，早知道出来时披件衣服了，不过现在再进去拿会吵醒他的。但我也不能让自己感冒，我这该死的体质一感冒就要发烧，每次发烧都会诱发幻觉症，然后就要吃医生开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种药，有一种黄色的药，每次吃一大把，吃完后心情总是很差，什么都不想做，连做爱都没兴趣，烦死老子了。我每次变成那样都会害他伤心，我看着他替我难过的样子，非常心疼。他没有做不到的事，天生喜欢也擅长掌控局面，但是我一生病他就毫无办法，那种无能为力的样子很美，也很脆弱，我舍不得。所以抽完这支烟我就进去吧，别感冒，也别离开太久，根据我的经验，我半夜离开太久的话他终归还是会醒的，醒来和我说话，给我煮宵夜，或者做爱。凌晨三点开始做爱其实挺奇怪的，外面发情的野猫都已经不叫了，我却还在叫。但是和他在一起嘛，很多时候无法克制。只是害他有点累，三点做爱，六点起床，第二天腰还好吗？如果这支烟抽完他还没回来，我就起床去找他，让他把扔在地上的睡袍穿上，他怕吵醒我没穿的拖鞋也给他拎过去，或者干脆抱着他回来。如果抱着他回来的话最终我们应该会做爱。凌晨三点做爱奇怪又美好，他像外面发情的小猫一样一直叫，他用他的膝盖蹭我腰上的软肉，我也会忍不住叫出来，但愿不会被邻居听到。他那支烟只剩下一半了，抽完就回来吧。烟只剩下一半了，抽完我就回去吧，他又翻了一次身，或许是要醒过来了。我又翻了一次身，他或许能懂这是我在催他回来。今天晚上一点月光都没有，天好黑啊。今天是农历三十，没有月亮，天一定很黑。算了，抽不完了，我得回去了。这次烟没有抽完就回来了，他居然变得这么乖。我轻轻地回到床上，钻进被子里，他转身看着我，不嫌我身上的寒气，抱着我说你回来了啊。他身上好凉，我抱他的时候他有些抗拒，问我冰不冰，我说刚刚好，他又问我是什么时候醒来的，我说就在刚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