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zhai
永远爱顾沉舟和贺海楼

沉舟·同人-青乡遗梦

  八月的清泉多雨、闷热,地质灾害频发。崎岖的山路一侧是暴雨过后松动的山体,另一侧是绿茫茫一片梯田。

  顾沉舟穿着一身迷彩服,黑色的过膝雨鞋上裹了厚厚一层土黄色的泥壳。手上的白线劳保手套早已经磨成黑的。他扔掉手里的铁锹,长时间的作业下来平常再精于锻炼的人也难免腰酸背痛。他接过村支书递过来的烟,就着细雨抽了几口。不是什么好烟,呛人,但劲头大,像抽在身上的一记皮鞭,烧起火辣辣的精气神儿。

  在基层做干部就是这样,闲时做笔头和口舌上的工作,忙时便下来既当工人又当农民,想当个好官只坐在办公室里是不成的。好官顾沉舟是肯定要当的,这第一步的苦头也就必须要吃。这点苦头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何况是他心知肚明吃不了几次的苦,自然更加无所谓。

  只是和村里人一起蹲在路边休息时顾沉舟在想如果贺海楼看到这个样子的他,会发表怎样的评论?多半是挖苦和取笑了。

  “怎么,顾大少还亲自做这些?要不要我给京城里那些小跟班打个电话都来支援你一下?”贺海楼懒洋洋的声音出现在了顾沉舟的脑海里,他浅浅地笑了一下,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村子里的炊烟已经在夕阳中升起,村支书询问顾沉舟的意思:“顾主任,要不然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伙儿累了一天这路也通的差不多了,明天县里的设备应该能进得来。”

  顾沉舟自然是同意的,照例跟着村支书总结交代几句便结束了一天的劳作。

  村委会的食堂杀了几只鸡炖着,算是招待了顾沉舟一行从县里下来帮着抗灾的干部。所有人都精疲力尽,招呼领导的饭桌难得安静了一回,没有虚伪的奉承和客套,只有咀嚼和吞咽的声音从男人们口中谨慎地传出一星半点。

  村里的大锅饭顾沉舟着实吃不惯。不怪贺海楼来的那几次硬是用开水冲巧克力喝也端不起这里的碗。顾沉舟吃了几口便又开始走神地想起贺海楼,觉得他之前千里迢迢地追着自己跑的确是辛苦,对平常锦衣玉食的贺少来说这是天大的委屈。

  既然是委屈,顾沉舟觉得受了委屈的人就该多哄一哄,哪怕是一通电话也好。

  

  天幕已完全黑透。雨又开始下。

  电话一直没有打通。是雨又冲坏了信号塔。

  雨水拍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雷声闷在黑暗里,时不时轰鸣。

  顾沉舟累极了,渐渐睡去。手机还放在他的胸口上,未拨通的电话嘟了两声,再次挂断,只留下贺海楼的名字还亮起在泥泞的雨夜。

  

  醒来时天已放了晴,浓烈的太阳激荡起薄薄一层尘埃。屋外传来清脆的布谷鸟叫,那是雨过天晴最好的奏鸣。

  顾沉舟的床正对着一面镜子。他睡前便在想,传闻中这会吸走人的灵魂。睡醒了果然觉得疲倦更甚,脑袋昏昏沉沉如千斤重。不过是干了一天体力活,应该不至于娇惯到这个地步。顾沉舟暗暗称怪,披了件衣服走出房门。

  屋外不再是村委会白墙绿瓜藤围着的小院子,和顾沉舟的房间挨着的一整排平房全都不见了踪影。开阔荒芜的一整片土地上孤零零坐落他的一间房,门口孤零零站着他一人。

  占满心绪的首先是本能的恐惧,但几瞬就被平复下去,疑惑渐渐攀升,再接着便是平静的观察和理智的分析。周遭的环境单一凄凉,身后是山,眼前是没有边际的杂草地,不远处有一只灰色的兔子飞快跑过,立在树下谨慎地观察四周。

  顾沉舟拿出手机,看到信号格为空,也就直接放弃了拨电话的打算。他回到房间换了一身户外运动服,将行李箱里备着的必需品分门别类地装进双肩包中,就朝着山上走去——在未知的境况中寻找出路,先往制高处走掌握全局是大部分人的第一选择。

  上山的路顾沉舟并非完全陌生,他走过几次,第一次还是贺海楼带他走的。只是山上的防护林和石堤都不见了,只有最原始自然的黄土,不易落脚,时不时有碎石滑下。顾沉舟爬得并不轻松,两个小时后才站在了山头。山后面还是山,陡崖对着陡崖,目之所及处仍旧没有人烟和道路。他无奈地坐下来喝水,心中盘算着下一步行动。

  “这里出不去的。”荒凉的山头突然传来小孩说话的声音。

  顾沉舟警惕地拿出口袋里的一把瑞士军刀,沿着声音的方向缓步寻去。没走几步就在山壁中间自然形成的浅洞前看到了一双贴着峭壁轻轻摇晃的腿,小小的脚时不时踢落山体上的碎石。

  顾沉舟收起军刀,扶着山体通过十几公分窄窄的小道到了浅洞跟前,看清了小男孩的脸。

  小男孩见人过来,不情不愿地挪了挪屁股,让出很一小块地方给顾沉舟坐。

  毕竟是毫无安全保障的悬崖峭壁,顾沉舟不自觉放轻了所有动作,坐定后休息了片刻才卸下双肩包从里面拿出一根巧克力棒递给小男孩。

  小男孩生得可爱,长长的睫毛忽闪几下,犹豫着接过了顾沉舟馈赠的食物。他的小手被土磨得灰扑扑的,手心有被石头划破的伤痕。

  顾沉舟沉默地看着男孩吃完一根巧克力棒,又递给他一包饼干和一瓶拧开瓶盖的水。

  男孩小口吃着,又挪了挪屁股,让出更多地方给顾沉舟坐。

  “谢谢。”顾沉舟对男孩说,也接受了男孩的馈赠。

  吃饱喝足后男孩拍了拍衣服上的饼干渣,又重复了一次一开始对顾沉舟说的话:“这里出不去的。”

  “你怎么知道?”顾沉舟问。

  “我就是知道。”男孩回答。

  “那好吧。”顾沉舟又问,“你为什么坐在这里?”

  男孩捡起手边的石头扔下悬崖,小石子很快消失不见。“来找我的猴子。”他说。

  “那猴子呢?”顾沉舟问。

  “你上来之前它掉下去了,应该已经死了。”男孩漫不经心地回答。

  “我可以陪你去山下找找它,然后把它埋了。”顾沉舟说。

  “真的?”男孩转过头,惊喜地问,但似乎没有完全相信,“你在开玩笑吧?”

  “是真的。”顾沉舟从包里拿出酒精和创可贴,“我帮你处理手上的伤,然后你带路?”

  男孩抬眼定定地看着顾沉舟,没有从这个陌生男人的脸上看出任何戏谑玩笑的表情。片刻后他伸出了手,让顾沉舟帮他包扎。

  “如果以后再受了伤,记得自己清理干净,别让伤口感染。”顾沉舟一边包扎一边叮嘱。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男孩无所谓地说,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被顾沉舟拉住了,直到完全清理干净贴好创可贴才放开他。

  

  男孩知道一条绕去峭壁下面的捷径,但他还太小,没有大人的帮助难以到达。顾沉舟牵起他小小的手,带他爬过山壁,跨越石缝,安全到达山下。

  “你自己一个人有没有下来过?”顾沉舟轻轻托了一把男孩,护着他跳下最后一层山阶。

  “当然没有,我会像猴子一样摔死的。”男孩得意地笑,“我没有那么蠢。如果我想死,也是自己跳下去,不是不小心摔下去。”

  “别这么说。”顾沉舟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就算是想,也不要跳。”

  男孩很自然地又让大人攥住自己的手,在崎岖不平的路上牵着他往前走。“这种事情,我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别人管不着。”他说得坚决。

  顾沉舟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男孩的说法。

  没走几步他们便看到了猴子的尸体,可怜兮兮地躺在石头旁边,血水渗进土壤。

  男孩跑过去,蹲在猴子身边提起它的一只爪子晃了晃,一松手,爪子软绵绵地垂落下去。他又提起猴子的另一只爪子,又晃了晃,再次松手。

  “它确实死了。”男孩得出结论,“没什么意思,太笨了。”

  顾沉舟蹲在男孩的身边,轻轻搭住他的肩:“人和猴子很像,但人要聪明很多,不会这么轻易地掉下山崖死掉。”

  男孩嗯了一声,同意大人。他转头问顾沉舟:“你说要帮我把它埋掉?”

  “我是说过。”顾沉舟说。

  “行。”男孩把猴子丢给顾沉舟,自己爬上大石头坐着,“那你埋吧。你是大人,不用我帮忙。”

  顾沉舟半蹲在地上,抬头看阳光下高高坐着的小鬼头。他轻快地笑了笑,听了小孩子的使唤,动手挖出一个浅坑把猴子埋掉,堆出一个像模像样的坟堆,插上一根树枝。

  “走吧。”当完了苦力顾沉舟站在石头下面朝男孩子伸出手,“你以后会有其他猴子做宠物的。”

  “你怎么知道?”男孩抓着顾沉舟的手从石头上跳下,仰头问顾沉舟。

  “我就是知道。”顾沉舟把男孩的话还了回去。

  “那好吧。这次谢谢你了,你叫什么名字?”男孩问。

  “顾沉舟。”

  “名字很好听。我叫贺海楼。”男孩说。

  “我知道。”顾沉舟说。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一模一样的对话又重复一遍。

  这次贺海楼有点生气了,觉得大人在作弄自己。他使劲甩开顾沉舟的手,不想再被牵着走了,只愿捏住顾沉舟的衣角,对顾沉舟的话也爱搭不理。

  “别生气了,刚刚是我乱说的,你的名字也很好听。”顾沉舟哄着小孩子,又从背包里拿出一块巧克力给贺海楼。

  “这东西我不爱吃。”贺海楼吃完后才说,“但是比没有好,所以还是谢谢你。”

  “嗯,我没有其他东西了,只能给你这个。”顾沉舟摸了摸贺海楼软软的头发,问他累不累,离回到他家还有多远。

  “不算远。”贺海楼带着顾沉舟爬过两个小山坡。顾沉舟记忆里破旧的小屋孤凄地立在山包上。门半掩着,被风吹得咯吱响。

  “妈妈又跑出去了。”贺海楼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推门让顾沉舟进去,“不过正好,如果她见到你会赶你走的。”

  顾沉舟扫视一圈小屋。两张小床,一个扶手坏掉的沙发和一套破旧的写字桌椅紧挨在一起占据大部分空间,桌上几张写满名字和数字的泛黄纸张胡乱放着;靠墙的角落有一个布艺衣柜,拉链敞开一半,里头有零星几件女人和小孩的衣物。这是母子二人的全部家当,顾沉舟想,大概所有的东西加起来也不够买如今贺海楼的一支烟。

  顾沉舟心中免不了涌出隐约难过。“贺海楼,住在这里,还好吗?”他问孩子。

  “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贺海楼反问他。

  “以后,会很好的。”顾沉舟只能这样告诉贺海楼。

  小孩子参不透大人话里的深意,他坐在床边,看着窗外渐渐西沉的太阳,没有再说话。

  顾沉舟安静地坐在贺海楼身边。少时,睡着的小孩子发出几声虚弱的梦呓,倒在了顾沉舟怀里。顾沉舟这才探到贺海楼额头的温度,烧得不低。

  “海楼?”顾沉舟低唤一声,没有得到回应。他抱着孩子小心地躺在床上,喂贺海楼吃了半片退烧药,用酒精擦拭小小的手心和脚心。

  脱掉贺海楼的鞋子后顾沉舟才发现小孩子的脚不知什么时候磨破了,脚趾出了血,脚踝也有擦伤。贺海楼却提也没提过,带他走了一天坑坑洼洼的山路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

  顾沉舟端详贺海楼片刻,又环顾破败的小屋,知道从出生就没有被善待过的孩子自然是不懂得也不习惯向别人展露伤痛的,没人告诉过他可以喊痛,更没有人呵护他稚嫩而脆弱的小身躯。

  顾沉舟为贺海楼盖好被子,坐在床边守了小孩子一夜,不断为他擦拭手脚散去热量。直到黎明时分,朦胧的光辉浮现人间,贺海楼总算退了烧,呼吸声中不再夹着痛苦,放在顾沉舟掌中的小手终于恢复了正常体温。

  “你还在啊?”清晨时孩子醒过来,拉了拉顾沉舟的衣袖。

  “嗯,看着你呢。”顾沉舟又摸了一下贺海楼的额头确认烧的确是退了。

  贺海楼从床上坐起来,看看窗外,看看门外,又看看顾沉舟的脸:“你像是一整夜都没睡觉呢。”

  顾沉舟点头说是。

  “在做什么?”贺海楼疑惑地问。

  “你生病了,我照顾你。”顾沉舟递给贺海楼一瓶水。

  “为什么?”贺海楼又问。

  “人生病了,就得有人照顾。”顾沉舟摸一摸贺海楼的头发,“如果昨天早一点知道你生了病,就不该让你走那么久的路,生了病要好好休息。”

  “是吗?我不知道这些。”贺海楼说。

  “以后会慢慢知道的。以后也会有人照顾你。”

  “以后?是谁?是你?”贺海楼猜测。

  顾沉舟笑而不语,贺海楼当成是一种默认。

  孩子瞬时变得很开心,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了一种依靠。他从床上下来,拉着顾沉舟往外走。

  大人被孩子带着翻过一个小山坡,来到一处杂草丛生的平地上,槐树中间混着几棵梨树。小小的孩子几下便爬上了最高的那棵,摘了几颗梨子下来。“这棵是我的财产,请你吃了。”他用自己的衣角擦了擦梨子的表皮,递给顾沉舟。

  “谢谢。”顾沉舟咬了一口,汁水充足,正好解渴,“很甜。你的梨树确实是最好的。”

  “那当然了!”贺海楼立刻自豪地说,“是我挑的嘛!”他坐在地上将摘到的梨子平均分配,把属于的顾沉舟的那份推到顾沉舟面前。

  “昨天你帮我埋掉了猴子,又照顾我。今天我请你吃梨子,我会记得你的。”贺海楼拉顾沉舟起身。他还不会写字,便使唤顾沉舟在树干上留下他们二人的名字,“我知道你不是这里的人,也不会留下来陪我,但是如果你下次再来,记得来看我,我还请你吃梨。”

  “下次……”顾沉舟蹲下身轻轻抱住孩子,“那说好了,下次,我们还要再见。不如你来找我?”

  “我怎么知道你在哪里?”贺海楼觉得奇怪。

  “你会知道的。”顾沉舟笃定,“你一定找得到我。”他和孩子拉勾。孩子没有完全听懂,但相信了,似乎也认同顾沉舟说的他们还会再见的说法。

  贺海楼折了一把青草,灵巧地编了一个草环送给顾沉舟:“下次见面,以此为证。”

  “好,以此为证。”顾沉舟收下了,小心地装进口袋里。

  大人陪着小孩在草地上玩了一会儿,讲了很多孩子没听过的故事。后来孩子累了,躺在草地上,睡着在顾沉舟的臂弯里。

  

  再次醒来时依旧是清脆的布谷鸟叫。

  顾沉舟猛一睁眼,看见灰色的水泥天花板。他有些发懵地从床上坐起来,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顾主任,起了吗?”门外传来叫门声,“路通了,县里的设备再有半小时就到,说是一起来的还有几位领导。”

  顾沉舟答应了一句,洗漱过后跟着出门。

  村委会的院子又回来了,白石灰墙上写着红色的宣传词,几株爬山虎从墙角一直攀升到院外,院子中间一口井、一个石桌,空地上晾晒着谷子。

  顾沉舟呆呆地站着,一时之间晃了神。他回头看了一眼房间,对着床的只有光秃秃的墙壁,没有什么镜子。但梦境太过真实,顾沉舟心里还惦记着小小的海楼,不知道他的病好全了没有,没有人照顾如果再发烧了怎么办。

  “顾沉舟?”院门口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顾沉舟回神望过去,贺海楼正站在院子门口看着他笑,白色保时捷停在身后,车身溅满了泥污。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顾沉舟问,“路上不好走吧,昨晚给你打过电话,但信号塔没修好。”

  “所以过来看看嘛。”贺海楼走过去,倚在墙上打量顾沉舟,随后啧啧有声,“越来越有小干部的样子了嘛,顾大少。”他指了指顾沉舟的衣服口袋,“那是什么?”

  顾沉舟跟着看过去,口袋里露出一截绿色的东西。他拿出来,还带着露水湿气的草环如梦中般躺在手心。

  “这个,送你的。”顾沉舟定定地看了片刻,把东西放进了贺海楼手里。

  贺海楼收下了,好生装进自己口袋。趁四下里无人他笑着亲了一口顾沉舟的脸,小声地问道:“以此为证?”

  顾沉舟也跟着笑了:“嗯,以此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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