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同人-请你爱我
晚上九点,贺海楼坐在书房里,看着屏幕上的顾沉舟坐在餐桌前,时不时地和对面的男人开口说话,对方说的多,而顾沉舟说的少。他们的面前摆放着精致的食物,但是男人无暇吃,而顾沉舟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无意吃。手边的红酒顾沉舟倒是偶尔端起来抿一口,脸上看不出有任何情绪。
贺海楼的右手微曲,在桌面上焦躁地敲击着,他反反复复拿起手机,看到半小时前顾沉舟给他发的短信,告诉他晚上有个临时的饭局,会晚点回去。那条短信贺海楼没有回复,因为他一早就知道顾沉舟会去和谁吃饭,一早就知道对面的男人订好了餐厅,邀请的人将会是顾沉舟。
这是贺海楼监视周行的第18天,过去的半个月里他把周行的事业几乎全毁了。但那些动动手指的事情起初只不过是他心血来潮的发泄,但是现在这个男人敢大着胆子去找顾沉舟,贺海楼在心里暗暗地想,他惩罚周行果然是对的。任何人和顾沉舟一起吃饭他都可以勉强接受,唯独周行不行。
贺海楼对周行的打压其实非常偶然,只不过是在一个内部商业宴会上两个人遇上了。周行的公司勉强算和贺海楼公司的主业沾点边,周行又和主办方有一点私交,曲曲绕绕的关系拐了好几个弯就把贺海楼和周行拐到了一起。主办方的老总年纪也大了,只觉得周行这个年轻人还不错,想借机提携一把,不知个中缘由地就把周行介绍给了贺海楼,想撮合两家公司有进一步的合作。
周行在看到贺海楼的第一眼就知理知趣地放低了姿态,他心里清楚也明确表示自己是不敢高攀贺总这样的成功人士的,他还有的是空间多多进步。
贺海楼连周行的酒也没接,笑着说那周总就慢慢进步吧,便转身回到以他为中心的名利场中。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周行的脑袋上始终悬着一把将落未落的刀,他隐约觉得贺海楼不会随便让他好过,又实在无法预测贺海楼何时会让他难过以及难过到什么地步。毕竟早些年的时候他是见识过贺海楼的阴晴不定也吃过贺海楼心狠手辣的亏,但是对于周行来说不管贺海楼要怎么他,他都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直到不久之后市场和政府几乎同时找上麻烦时,周行反而放下了那块进退两难的石头,该来的终归是逃不过。
但贺海楼的方式又实在折磨人,他像一只玩性大的狮子,把猎物围困在自己的地盘,不着急马上咬脖子放血,而是左一巴掌右一巴掌,给对方一点逃生的希望,再随时把希望踩碎。凭周行自己的本事和关系想要从贺海楼手里活下来几乎不可能,这么多年他积攒的那点人脉,不管是商界还是政界,都扭不过贺海楼的一根小指。
但是有一整个企业的人要养,还有家要养,周行在想办法挣扎了小半个月后终于走投无路打了一通电话到顾沉舟的私人手机上。
贺海楼看着追踪器上那通周行打给顾沉舟的电话,怎么看怎么刺挠,手里的鼠标被他捏得外壳噼里啪啦地碎成几片。
那顿被监视的晚餐持续的时间并不久,大约二十分钟后顾沉舟便起身离开,周行似乎是想礼貌性地把人多往门外送几步,但是顾沉舟摆摆手拒绝了,之后便自己开车一路没有停留地回了家。
开门后家里一片漆黑,顾沉舟没有开灯,在黑暗里脱鞋换衣服,还打了一通工作电话后才走进书房找贺海楼。
“晚饭吃得怎么样?”贺海楼坐在椅子里,手肘撑着桌面,双手松松交叉,一副要谈判的样子。
“没吃饱。”顾沉舟也坐进贺海楼对面的椅子里,背往后靠,姿势很放松。“你吃了没有?”他问贺海楼。
贺海楼摊了摊手,表示没有。
“那我去煮碗面?”顾沉舟问。
“煮一碗还是两碗?”贺海楼的表情很阴郁。
顾沉舟照实回答:“一人一碗。”
贺海楼点了点头,同意让顾沉舟去煮面了。
厨房的灯也只是开到最暗的一档,顾沉舟站在灶台前一边等水煮沸一边回手机里的消息。
打完最后一个字发送出去后贺海楼也站到了顾沉舟身后,他轻轻搂住顾沉舟的腰,低下头把下巴搁在顾沉舟肩膀上:“在和谁发消息?”
“同事。”顾沉舟锁上屏幕,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才去拿面。
“是和你一起吃晚饭的同事吗?”贺海楼追问。
顾沉舟把两人份的面放进沸水里,盖上锅盖,伸手捏了一下贺海楼的下巴:“我和谁吃的晚饭,到底吃没吃,你不知道?”
贺海楼没想到顾沉舟说得这么直白,一时之间没有接出话来,虽然他知道顾沉舟一只都在默许他的监视,但是他也知道没哪个正常人会从心底里接受这种监视。他一直觉得两个人都不捅破挺好的,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心血来潮搞那些小动作玩玩,心火烧得没处使而已。但是贺海楼今晚对顾沉舟和周行的监视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顾沉舟又偏偏在这个时候挑明,贺海楼觉得顾沉舟是有了介怀和不满。
贺海楼松开手,走到餐桌边自己坐下,他明知道面就要好了,却还点了一支烟。
顾沉舟端着两碗面出来,对贺海楼不合时宜的抽烟什么也没说,坐下吃自己的面。
贺海楼时不时把烟雾吹到顾沉舟头和脸上,寡淡的清汤面就着二手烟,顾沉舟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伸手把烟灰缸推到了贺海楼跟前。
烟灰缸是一个卡通小人推着小碗的造型,几分钟后烟才熄灭,贺海楼不往烟灰缸里扔烟蒂,偏偏把烟尾按灭在卡通小人的眼睛上,圆嘟嘟的眼睛顷刻被弄得又脏又丑。
“怎么我的有辣椒?”贺海楼看着自己的面问顾沉舟。
顾沉舟已经吃完了一大半,他头也没抬地回答贺海楼:“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不是喜欢吃辣点吗。”
贺海楼用筷子挑了挑面:“我没说心情不好。”
吃完最后一口面,顾沉舟放下筷子坐直了看着贺海楼:“你心情好不好我还能不知道?”
这话一出贺海楼彻底明白今晚顾沉舟是打算把话敞开了说的,他正猜测着顾沉舟会怎么开这个头时,顾沉舟口袋里的手机再一次响起。
顾沉舟端着自己的碗站起来,另只手轻轻从贺海楼脸上滑过:“先把面吃了,碗放水槽里我晚点洗。”说完他去厨房放了碗,边接电话边往阳台走。
贺海楼无聊地嗦着面,隐约听到顾沉舟对电话里的人说了一句什么照片,正当贺海楼想专心听得清楚点时,顾沉舟察觉到贺海楼投来的目光,伸手拉上了阳台门,走到另一头去了。
顾沉舟今晚的防备和疏离都太过于明显,贺海楼把没吃完的面倒进垃圾桶,心情也和里面的垃圾一样糟。
他叹了口气,趿拉着脚走向了阳台。
阳台上顾沉舟已经打完了电话,盘腿坐在茶桌边慢悠悠地泡茶,等贺海楼也跟着坐下后他推了茶杯过去:“绿茶,解火的。”
贺海楼喝完一杯,顾沉舟又推过来一杯:“这杯是解辣的。”
贺海楼也端起来喝完。第三杯紧接着递到手边:“这杯是解渴的。”
“你今晚很无聊?”贺海楼终于忍无可忍地问,但还是喝完了第三杯。
顾沉舟这才自己喝了一小口,放下杯子轻笑:“你自己非要无缘无故找人麻烦,把人逼得走投无路了只能来找我帮忙,怎么反倒你先生起我的气了?”
“怎么?”贺海楼开始用手指转杯子玩,“人都找你门上了,你不英雄救美一下?”
顾沉舟喝了第二口茶:“我可不是英雄,再说了,真正的美人现在就在我面前,你需要我救吗?”
贺海楼转杯子的手停下,抬眼看了看顾沉舟,对方的脸上没有任何在开玩笑的表情,但也不是几小时前贺海楼在视频里看到的,面对周行时毫无情绪的表情,而是贺海楼熟悉的那种轻松自在的样子,是没有防备和虚伪面具的顾沉舟。
贺海楼的眼神又转到顾沉舟身上,他们穿着一样的居家服,同样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带给他们一样的感觉;脚上的拖鞋也是一样的,穿在他们脚上哒哒哒地带着他们走遍这个家的任何角落;他们用一样的洗护产品,喷一样的男士香水,身上散发着一样的味道;就连刮胡子的时间也是一样的,因此他们下巴周围冒出小胡子的长度都差不多。
贺海楼默默观察着,心想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完全拥有着顾沉舟的一切。他开始反思最近自己那些没来由的敏感多疑好像是有些蛋疼了,他知道自己做的有些过头甚至没风度,又自知永远无法改正克制。
“小舟。”贺海楼叹了口气,以一种无奈的语气说,“其实你也很累吧,我没有一天不在做这些跟踪狂、破坏狂干的事情。我其实知道你不会不爱我,不会跟别人走,不会不回来,但是我就是没办法控制我自己,我试过很多种方法,但都没什么效果。”
“嗯。”顾沉舟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贺海楼的心态,然后又纠正他,“但你想多了,我没觉得累。”他好像是觉得贺海楼的说法有些好笑,所以发出了短促的笑声:“我有什么可累的?我倒是替那些随时随地给你当千里眼的人觉得累。”
贺海楼耸了耸肩:“又不是不给他们钱?”
顾沉舟笑了笑,问贺海楼:“你就没有想过,你能看到的,已经看到的,其实只是我想让你看到的,我如果真的想瞒着你做什么,还能没有办法?”
“我当然知道了。”贺海楼说,“但我如果真的所有事都依靠理智分析做,也就用不着吃那些药了。”说罢他敏感地问顾沉舟,“你不会真有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吧?”
顾沉舟举举茶杯:“最近还确实有一件。”
贺海楼想起来了顾沉舟刚刚遮遮掩掩的短信和电话。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顾沉舟说,“海楼,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你生我的气,还有去找周行的麻烦,都是因为这一个月我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够。”他打开手机备忘录念给贺海楼听,“这个月我出差四次,加班十次,五顿午饭、八顿晚饭没和你一起吃,还有三次没有接到你的电话,算起来时间是挺多的,你不开心很正常。”
贺海楼有些惊讶顾沉舟念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太奇怪了:“你还记这个?”
“想让你开心,当然也要时刻知道你不开心的原因了。”顾沉舟闻了闻茶杯里的茶,“怎么样,是你的监视细致,还是我的记录细致?”
贺海楼只得承认自己竟然在这种事情上输给了顾沉舟,但是他也因此确实变得开心一点,马上坐到顾沉舟身边捏捏脸蛋扯扯头发:“看起来顾市长也没有一心一意工作嘛,还有心思管这些?”
顾沉舟两只胳膊撑在身后,懒懒地微向后靠:“我只有对你一心一意。”
他做这个姿势是有企图的,方便贺海楼倾身过来吻他。贺海楼的不安和不开心其实很好哄,一碗面,一壶茶,还有一个吻,他就能平静下来,好好听顾沉舟说话。
“那件不能让你知道的事,其实也是为你准备的。”顾沉舟轻轻拨弄贺海楼额前的头发,“所以你别不开心,即使我偷偷在做一件事的时候也都在想你。”他转而又问贺海楼,“下周带你去青乡?
“又要去?这都是第几次了?”贺海楼有些不情愿,“怎么好像那里是你老家一样,不回心里着急。”
“你就当是吧。”月光照进阳台,柔和的一圈蜜色光晕将顾沉舟和贺海楼虚笼其中,顾沉舟很认真地对贺海楼说,“我希望我们可以多这样聊聊天,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够好,让你觉得不开心、不安心,就告诉我,我也会告诉你,哪怕是一点点。”他轻轻勾住贺海楼的手指,“虽然现在应该不算太少,但我还是想再多爱爱你,你觉得我是一个及格的爱人吗?”
贺海楼从没想过顾沉舟会用区区一个及格定义自己,他低头靠在顾沉舟肩上,小声念叨:“其实你已经有100分爱我了,但你知道的,小舟,我永远不会满足,我一边觉得你已经做了你可以做的一切,一边还想要101分,102分,如果你和我在一起一个月,我就不满足一个月,和我在一起一年,我就会不满足一年,如果在一起……”
贺海楼的话说到一半被顾沉舟接过去:“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所以100分只是及格。”他轻吻贺海楼的额头:“我还要好好努力。”他顺势追问贺海楼:“所以你愿意下周跟我去青乡看点我努力的结果吗?”
贺海楼笑了:“我还以为你愿意后面一般是接嫁给我什么的?”
顾沉舟凑到贺海楼的嘴边啄他的唇:“那你愿意吗?”
贺海楼故作为难:“这我考虑考虑,你条件好不好啊?”
“我条件好不好入了洞房不就知道了?”顾沉舟咬着贺海楼的嘴巴去解他的纽扣,他们躺在一地月光里含糊地说笑亲吻,度过第无数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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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行再次见到顾沉舟和贺海楼是在一个月多月后的金莎,几个包厢互相认识的人彼此串场子敬酒,玩着玩着就把周行拉进了顾沉舟和贺海楼的场子。
顾沉舟和贺海楼照旧坐在一圈人的最中间。周行坐下时贺海楼正低头和顾沉舟说话,两个人挨得很近,声音也很小,说着说着一起笑起来,全然没在意进来的人和新开的话题。
别人聊天的内容不知怎的就提到了周行的公司,有喝醉了酒说话不经大脑的人提了一嘴周行能带着公司度过那么大的一场危机真是有本事。周行说运气好而已,但他内心清楚地知道他之所以能有机会重振旗鼓是后来贺海楼对他好像没有了兴趣,那些手段没有征兆地一夜之间没再有新的动静,贺海楼那头玩性大的狮子突然找到了更有意思的事一样,连个眼神也懒得再给他这只奄奄一息的猎物。
“周总也真是张不开口。”贺海楼突然抬头,懒懒地说,“你公司那点小事,跟我说一声我不就帮你解决了?做生意嘛,别只想着靠自己硬拼,多和大家走动走动不也有好处?这道理周总如今反而不懂了?”
在座的人没有听不懂的,有几个坐得远的已经开始暗暗使眼色,贺海楼这不是在讽刺周行当年是靠爬别人床起来的吗?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在圈子里也不算新鲜,贺海楼却非要再提,好像是要把周行永远地钉在那根耻辱柱上,提醒他永远都是这个圈子里被玩弄的蝼蚁,只要贺海楼想,不管是真的帮他解决麻烦,还是彻底解决掉周行这个人,都只是一句话的小事。
但其他人没有听懂的是贺海楼的前半句话是在告诉周行不该向顾沉舟开口,即使他如今已经没有兴趣再针对他,但是周行也应该知道走投无路去找顾沉舟是他最错误的决定之一,什么时候贺海楼又不开心了想起那件事,只怕是周行元气还没完全恢复,就又要被贺海楼踩死。周行听后只好微笑着说贺总教导的是,他以后还要多多学习。
几个场子的酒喝了几巡后周行才终于借着接电话的由头离开,他边打电话边漫无目的地走上了楼顶的露台,那里曾经有个阳光水吧,但因为少有人真的上去喝东西就渐渐废弃,如今只有几个沙发零散地摆放着,反倒成了酒后透气的好去处。
周行走到门前刚要推门进去,隔着脏兮兮的玻璃隐约看见两个人影,他们靠得很近,姿势很暧昧放肆,起先站着,一个搂着另一个的腰,后来一个坐到沙发上,另一个骑坐到他腿上,颈交着颈,时不时有笑声传出。
周行看了片刻,又赶紧闪入黑暗里以免被发现。
接完电话后他一边往回走一边想起那天他和顾沉舟短暂的见面。他当时快被逼入绝境,绕弯子的话也没心思再琢磨,直截了当地说自己得罪了贺总,公司出了一点麻烦,能不能请顾沉舟帮忙给他指条能让贺总消气的路。
周行原以为以顾沉舟的气度和格局怎么说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无缘无故被贺海楼整死,或者即使不帮他,说的也是滴水不漏的官话,但意料之外的是顾沉舟直接对他说:“既然周总把话说得这么敞亮,我也就坦诚点吧。你说这都是贺总的意思?那这个忙我是不会帮的。”这话已经够明白了,而顾沉舟再后面的话在周行听来甚至有着和贺海楼一样的冷酷无情,他端起红酒来喝了一口,告诉周行,“虽然我知道你是无辜受难,但是既然贺总想这么做,不管是出于兴趣也好,别的什么目的也好,我是不会做和他相反的事的,抱歉。”
虽然顾沉舟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但当时的周行急于抓住一线生机,在顾沉舟临走前说了一句原来顾市长也会有放弃自己原则的时候。这是周行给自己的最后一点希望,据他对顾沉舟的了解,面前的男人最看重的就是对一切事情的掌控力,他想着反正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不如就再大着胆子试一次,说不定他说出顾沉舟因为贺海楼而丧失自主权这样的话就能迫使对方改变一点主意。
但是顾沉舟只是很轻地笑了笑,站起来边系西服纽扣边说:“周总今天来找我确实是挺有勇气的,但是如果自以为知道我的原则是什么,这勇气就有点过了头了。”
时隔一个月,在一场没来由的危机中险些被踩死,接着又没来由地被放过,周行边回忆边走回了声色犬马的夜场里,他隐约明白了顾沉舟所说的原则究竟是什么,或者说,是谁。
晚风吹拂的露台上,那两个人仍旧放肆亲昵地粘在一起。贺海楼喝得五分醉,小口咬着顾沉舟的脖子问他:“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要收拾干净你身边的所有人,你还会爱我吗?”
顾沉舟的手在贺海楼背上慢慢游走,他的嘴唇贴着贺海楼的耳朵,小声地说:“如果有一天你要杀死我身边的所有人,那我就帮你掩埋尸体,然后和你一起亡命天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