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zhai
永远爱顾沉舟和贺海楼

沉舟·同人-同寿

  当医生问起的时候,顾沉舟没能答上贺海楼究竟是什么时候有这个症状的。一个月前?半年前?还是更早?

  退休以后他有了更多时间和贺海楼相处,家里没有保姆,两个人挺喜欢慢悠悠地自己打理生活。后院那棵老槐树是顾沉舟出生的时候顾新军栽下的,后来顾沉舟和贺海楼搬进天瑞园后也一起种了一棵,如今也已经是一片翠绿的好风景。

  原本他以为毕竟年龄大了,忘性大一些是正常的,他自己也经常忘了一些文件放在哪里,忘记上一本书读到哪里。但是贺海楼的情况好像不止于此。

  起初他分不清早餐和下午茶的时间,总是把午觉醒来后的时光当成新一天的开始,从起床、洗漱、早餐、浇花重新过一遍。顾沉舟以为贺海楼只是闲得无聊,当他第三次问顾沉舟早餐吃什么的时候,顾沉舟皱了皱眉郑重又谨慎地告诉他,“海楼,现在是下午三点。”

  贺海楼往厨房走去的脚步停了停,顾沉舟几乎可以听到贺海楼不寻常地叹了口气,垂在身侧的手曲了曲,转身往顾沉舟坐着的沙发上走来,蹭着顾沉舟的头顶含着笑,“唔~我当然知道现在是下午三点,逗逗你嘛,要喝茶嘛?”

  “嗯,我去泡。”顾沉舟挨了下贺海楼的脸,答应着起身。

  其实他很早之前就不再下午喝茶了,因为晚上会睡不好。但是贺海楼却不记得了。

  “虽然先天性的精神疾病基本得到了治疗,但并非全面根治,只是长期以来比较稳定而已,再加上年轻的时候头部受过伤,”医生看着手里的病例向顾沉舟一一解释贺海楼的病情,“再说,阿尔茨海默症也是很常见的一种老年疾病,也许生活质量会有所下降,但是贺先生身体没有其他大的毛病,没有生命危险,这一点,您可以放心。”

  阿尔茨海默症,老年痴呆。顾沉舟坐在书房里听医生说的时候,贺海楼又在厨房里准备一天当中的第二次早餐。

  顾沉舟侧耳听了听楼下的动静,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几下,“那…会发展成什么样呢?我感觉,他这些日子忘掉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是会忘记越来越多的事,并且速度会不断加快。严重的话,到最后可能会只记得人生中的一两件事,对他来说,每天每刻都在不断重复相同的日子。被记住的往往是一生中最难忘的一些时光。有些人会记得年轻时最开心的时候,比如每天都觉得自己要举行婚礼。也有些人只记得最难过的事,每天都在经历亲人离世的巨大悲痛。这是完全因人而异的。”

  “那我能做些什么呢?”这位威风严肃的前国家领导人,第一次这样无措地问别人:我该怎么做?

  “陪伴,”医生叹了口气,表示面对这样的病人,现代医学也无能为力,“长久甚至片刻不离的陪伴,还有,可以多告诉他以前事,帮他记录每天发生的事,可以起到刺激记忆的作用。虽然用处有限,但是可以一定程度上延缓病情的加剧。不过…”

  “不过什么?”

  “也许到了后期,他会不认得人。这其实对于身边人来说才是最大的煎熬和折磨。总之,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顾沉舟向来是万事做好准备的人,好的坏的,他对大部分事情都做足的心理准备。只是从来没有准备过,会被贺海楼忘记。

  “小舟?谈完了?”顾沉舟送走医生,站在厨房门口看了会儿贺海楼准备“早餐”的背影,许久才被察觉。贺海楼转身对着顾沉舟笑了一下,“怎么呆在那边?现在几点了?上班时间会不会来不及?”

  贺海楼连顾沉舟已经退休好几年的事情也忘记了。

  顾沉舟心头狠狠颤了一下,走上去前帮贺海楼关掉豆浆机,抬手搂了搂贺海楼的肩膀,郑重其事地告诉他,“忘记告诉你了,昨天是我最后一天上班,我退休了,以后,就每天在家里陪你。”

  “退休?这么突然?不过也该歇一歇了,那些事情留给年轻人去做好了,你太累的话,我心疼。”贺海楼不疑有他,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顾沉舟刚刚退休的事实,“新一天”的好心情突然就被调动起来,蹭了蹭顾沉舟的鼻尖,露出孩子般兴奋的眼神,“那以后就每天和我在一起啦?那我要好好规划一下。一会儿去爬山怎么样?”

  顾沉舟因为年轻时候腿受过伤,上了年纪以后阴天下雨会有些不舒服,伤膝盖的运动也不能再做。但是贺海楼好像把这个也忘了。忘记了很多个深夜顾沉舟因为腿不舒服而难以入睡,他总会给顾沉舟按摩、热敷,跟着一起难受,甚至还会自责几十年前自己不该把顾沉舟和周行的事情捅出去让顾新军知道。

  “海楼,那些事情和你没关系,就算不是那件事,我转头也会有别的原因摔断腿出国。那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别说这样的话。”顾沉舟感觉好一点了就会倚在床头半搂着贺海楼,身体需要被照顾的是他,但心里需要被安慰的是贺海楼。

  可是贺海楼好像已经不记得这些了,不记得他爱顾沉舟的举动。

  “我最近~腿不太舒服,我们…换一个活动?”

  “腿不太舒服?刚刚让刘医生看过了没有?是从什么时刻开始的,你都没有跟我说过,一会儿我帮你揉一揉,敷一敷,嗯?”贺海楼煎完最后一根小油条,不让顾沉舟再站在一边,让他去外面坐着等,一个人把两人份的“早餐”端出去,还幼稚的摆了个心,托着下巴等待顾沉舟的好评。

  “我很喜欢,和以前一样。”顾沉舟真的就把这顿无端多出来的饭当成早餐品味了。突然觉得就算贺海楼忘记了曾经他为顾沉舟做过的事也没关系,他分明在凭借着本能做一样的事。只是他把每一个千万次都当成了第一次而已。

  “好在,我会一直记得。”顾沉舟这样想着,凑上去吻了吻贺海楼的额头,喂了一口小菜给他,把早上聊过的东西又和贺海楼说了一遍。有些内容贺海楼会觉得怎么有些耳熟,我们是不是聊过这个话题,有些内容又完全不记得,略带着震惊的神情说怎么还有这样的事?之前都没听说。

  那天起,顾沉舟收走了家里的所有的日历、钟表。如果贺海楼觉得是早上,他就陪着贺海楼过一整天清晨,如果贺海楼觉得是傍晚,他就陪着贺海楼等一整天夕阳。

  “刚刚说到哪儿了?”有时候一个话题聊着聊着,贺海楼突然就忘了前一句。

  顾沉舟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也忘了,好像是…我刚刚说完我爱你?”

  贺海楼顿了顿,笑开了往顾沉舟身边挤了挤:“小舟,都成老舟了还这么猝不及防地讲情话?”

  “你不喜欢?”顾沉舟挠了挠贺海楼的头发,让出点地方来让贺海楼更舒服地躺到他怀里。

  “喜欢,喜欢了好几十年,一直都最喜欢。”

  贺海楼餍足地眯了眯眼,从露台的沙发上起身,坐到钢琴前,冲顾沉舟挑了挑眉:“想听什么?”

  顾沉舟只笑了笑不说话,贺海楼心领神会,那首曲子好像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他们的定情曲,爱意浓烈的气氛下弹奏爱情和婚礼,再合适不过。

  午后的阳光在贺海楼周身笼罩出金色的光芒,斑白的头发和细碎的皱纹让他从青葱英俊的贺少成了卫祥锦孩子口中的“贺伯伯”。

  他还和二十几岁时一样,弹钢琴的神情总有些漫不经心,灵动的音乐从他指尖涓涓流淌出来,眼神却深情又坚定地凝视着顾沉舟。不管过去多少年,那双眼睛里都和当初一样澄澈,除了眼前的顾沉舟,什么都装不进去。

  顾沉舟在音乐声中轻轻闭上眼睛,思绪渐渐漂远,记忆中无数个贺海楼在无数个时间场合为他演奏的样子一个个重合在一起,每一个都不一样,每一个却又都一样,过去了很多很多年,他爱的那个人从来都没有变过,而他也如当年约定的那样,一辈子只爱贺海楼一个人。

  思索间,顾沉舟发现音乐声渐渐开始变得陌生起来,不是《梦中的婚礼》原来的调子,也不只是他所知道的任何一首曲子,像是几个不安分的音符混到 了原本的曲子里,无端多处几分怪异的混乱,只几下,又绕回到原来的调上。

  顾沉舟睁开眼看着贺海楼,他似乎也察觉到了,皱了皱眉,轻笑了一下把刚刚弹错的一小段又弹了一次。但是这一段对了,后面一段又错了,手指像是不听话似地按出不属于这首曲子的琴键,把平静优美的乐声突兀又无情地拨乱。

  贺海楼原本享受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慌乱起来,无措地按着琴键试图找到正确的旋律。刺耳的高音和沉闷的低音反复跳跃,打破了属于那个下午的祥静。

  “海楼…”顾沉舟走到贺海楼身边,把他的双手从琴键上拿开,“如果不想弹,就不弹了。”

  “小舟,我…”贺海楼的声音发着颤,被顾沉舟握住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我不记得了,这首的曲谱,我不记得了。”

  顾沉舟半跪在地上,捧起贺海楼的手吻了吻,“没关系,下次换一首简单的。”

  “小舟,现在几点了。”贺海楼看着窗外的天问顾沉舟。

  “大概下午三点。”

  那句话好像深深地在贺海楼心上捏了一把,他几乎顷刻间流下一行泪来,“小舟…我以为,现在是早上。我总是以为时间在早上,可我有时候打开电视,拿出手机,时间却和我想的不一样。你和我说的话,做的事,我转头就不记得了。我看以前的照片也不太能想起来那些都是什么时候拍的,你把家里的日历和表都弄走了,我连几天是何年何月也说不上。小舟…”

  “嘘…”顾沉舟环住贺海楼的后背,轻轻拍了拍,“海楼,你说不上没关系。我们两个人的生活,想过成哪年就过成哪年,想过成早上或者下午都没有关系。”

  “小舟,你是不是知道我变成了这样,你知道我生病了是么?”贺海楼靠在顾沉舟肩上,有些小声的啜泣。

  “海楼,你没有生病。年龄大了忘记一些事情是很正常的,我也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了,也总是把有些文件弄混。”顾沉舟没有对贺海楼说过谎,但是这一次他好像不光在骗贺海楼,也在骗自己。即使已经过去了大半年,贺海楼的病情在没有回头日地往更严重的地步发展,他也始终不想承认在贺海楼的脑海里,很多东西已经成了空白。曾经好像有人拿着颜料在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涂鸦,把他弄得心烦意乱。后来那些东西全都被顾沉舟取代。可是现在又有人拿着橡皮擦,把几十年来的回忆毫不留情地抹掉,那个鲜活起来的人再一次日渐苍白。

  那一晚贺海楼长久地把自己锁在书房里,顾沉舟敲了好几次门,都只得到贺海楼一句回答,“小舟,我待一会儿,没事的。”

  从傍晚到深夜,等到顾沉舟在书房门口徘徊了几十圈以后,里面的人终于有了动静,房门被打开,大脑还未做反应,身体就已经上前抱住了贺海楼。

  许久没有人说话,走廊里暖黄色的灯光打在脸上,也依旧遮不住贺海楼脸上的苍白,他好像累极了,长久地枕在顾沉舟肩上嗅着熟悉的气味,好像要用力把顾沉舟的味道留下来,好好地珍藏,以便在往后的日子里唤起自己的记忆。

  “小舟,对不起。”贺海楼手轻轻搭在顾沉舟腰上叹了口气,递给顾沉舟一个黑皮笔记本,“我好像真的忘记了好多事。”

  一下午的时间,贺海楼写了大半个本子。每页纸都分为两栏,左侧是时间,右侧是事件。从前一日开始,一直往前倒叙。很多都是一些琐事,早上喝茶、散步,在花园里遇见了谁,新闻里说了什么,和哪位老友吃过一次饭,睡觉前聊了哪些事。

  一些很久远的事情贺海楼反而记得清楚,最近的时间段里倒是有了大片空白,他想不起来,拿着一支笔,却无从下手,事件栏里只有无力的几个省略号,他的生活照常进行,记忆却没能跟得上。

  “我想不起来,小舟,我想不起来。”贺海楼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头低低地向下埋去,笔记本外壳上金色的烫金花纹被几滴滚落的液体模糊。

  顾沉舟亲了亲贺海楼的额头,接过笔记本,把贺海楼带回书房里,一起重新坐回到桌前。

  “海楼,不要紧,如果你想不起来,我帮你想。以后我们每天一起写,你想不起来的,我帮你补,我想不起来的,你帮我补。”

  顾沉舟凌厉的笔锋在笔记本上重新补齐了那些缺失的片段。

  早上7:00 小舟和海楼一起从梦中醒来,彼此亲吻。

  早上8:00 小舟和海楼一起吃完早餐出门散步,早餐是甜粥和素包。

  早上9:00 回来的时候碰见小小卫打球回来,孩子又长高了。

  早上10:00 小舟和海楼一起在院子里浇花,上次新种的蔬菜居然冒了头。

  中午11:00 海楼说想吃鱼。

  下午12:30 午饭后小舟和海楼一起在阳台上晒山太阳,小舟读了一首诗给海楼,“我爱你,犹如爱落日和月色”。

  下午2:30 有前同事来拜访,以前的朋友坐在一起,恍然之间发现大家都老了。所有人中,依旧是海楼最好看。

   下午4:30 又出门走了一圈,遇见了祥锦夫妇,这么多年了,祥锦和海楼见了面还是要互相嫌弃一番。晚饭在祥锦家吃的,孩子们也都在。小小卫养了一只和当年的大黄一样的狗,祥锦非常喜欢。

  晚上7:30 新闻结束,小舟和海楼在沙发上看书,海楼枕着小舟的大腿,像一只乖巧的猫。

  晚上9:30 小舟和海楼一起洗澡上床,海楼帮小舟按摩了腿。

  晚上10:00 关了灯,月光透进来一点,该休息了。

  小舟说了我爱你,海楼也说了

  凌晨1:00 小舟梦到了海楼,是个美梦。
  
  梦到你,就是我的过人之处。

  笔记本上缺失的东西顾沉舟坐在贺海楼身边,一边说给他听,一边写在空缺的地方。

  “海楼,你忘了没关系,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生活,我帮你想起来。你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我们一起记下来,我每天读给你听。”夜已深,顾沉舟低而缓地在贺海楼耳边许着承诺。

  身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嗜睡是阿尔兹海默症的一大特征,贺海楼的呼吸渐渐变得匀称,头靠在顾沉舟肩上,小声呓语着几声“小舟”,他心里大概难过极了,眉头紧皱着,五指攥着顾沉舟的衣袖,好像梦里也在害怕自己连身边这个人也一起忘了。

  于是之后每天的生活他们会有一部分是在书房里度过的,笔记本换了一个又一个,顾沉舟帮贺海楼从二十三岁的初次相遇开始回忆,那些年轻时的明争暗斗,反复试探,后来的权衡犹疑,假戏真做,再到敞开心扉之后为对方许下长久的承诺。顾沉舟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和贺海楼拥有这么多值得纪念的时刻。

  顾沉舟每天把新的笔记本当成礼物所给贺海楼,对于贺海楼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比记得顾沉舟更好的礼物了。

  有一日顾沉舟半夜醒来,却惊觉身边的人不在床上,惊惧和担忧顷刻间打消了所有睡意。顾沉舟走出房门看见凌晨四点种书房的灯却亮着,贺海楼随意地批了一件衣服坐在灯影中,手里不停地写写画画。

  “海楼?”顾沉舟轻唤,松了一口气走到贺海楼身边。看见贺海楼正在空白的绘画本上画画,而画的内容当然是顾沉舟。

  贺海楼抬头看了看顾沉舟,摸摸他的手心,把绘画本递给他。

  顾沉舟不知道贺海楼画了多久,画了几天,一整个绘画本已经被用掉了一半,从第一页开始是个他认不出是谁的婴儿,后来成了两三岁的幼童,四五岁的孩提,顾沉舟有点认出那似乎是小时候的自己。到了七八岁、十几岁,顾沉舟彻底确认了每一张铅笔素描都是一个年龄段的他。

  “我找到了家里的老相册,里面有很多你小时候的样子。”贺海楼对顾沉舟解释这些画的来历。

  到了后面的画,二十多岁以后的样子,就都来源于贺海楼的记忆,是记忆里顾沉舟和他一起变老的全部样子。

  “小舟,我记住的事情越来越少了,”贺海楼叹了口气:“我好怕有一天会把你也忘了。如果要我在忘了你和今天就死去之间选择,我一定会选择马上死掉。小舟,我不能把你忘了,我得画下来,每天都看,我要记住我见过的和没见过的所有的你。就算要死,我也要带着记忆死。”

  顾沉舟翻看画册的手指渐渐收紧,又被贺海楼拉着松开。贺海楼仰头看着他,像很多年前哀求着说自己这辈子只爱顾沉舟时一样:“如果有一天我不记得要爱你了,我的生命就没有了意义。”

  “海楼。”顾沉舟觉得大概有滚烫的液体正在滑落,他亲了亲贺海楼的头顶,看着天边一点一点泛起的日光轻轻地说:“如果有一天没有了你,我的生命也会失去意义。”

  新一天的晨光将拥抱住的两个人笼罩在一片温暖当中,他们长久地无声相依,正拥有着自己生命中仅剩的和全部的意义。

  如果在忘记你和死亡之间做出选择,我会毫不犹疑地选择死亡。即使是失去生命,我也不愿意失去和你的回忆。我将与你同寿,而你将永远与爱同寿。

  —————–

  梦见你,就是我的过人之处
   ——佩索阿

  

  PS:我写的都是狗屁,莫要当真🙏🏻顾贺会永远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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